晌午时分,冯田寻了处离灾民大队稍远的背风处,将驴车停稳。
杜若从车厢里取出小泥炉和陶锅,生火烧水,陶锅里的水渐渐烧开,发出咕嘟的声响,白色的水汽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升腾。
两人就着热水,啃了几口干粮,冰凉的肠胃才稍稍舒缓。
然而,这短暂的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一个头发枯黄、面色憔悴的妇人,拉扯着一个瘦小得如同豆芽菜般的小女孩,踉踉跄跄地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那小女孩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破烂单衣,冻得脸色发青,嘴唇乌紫,被妇人粗暴地拖拽着,几乎脚不沾地。
那妇人走到距离二人几步远的地方,毫无征兆地,“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雪地里。
紧接着,她扯开嗓子,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嚎哭,在这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刺耳和瘆人。
她一边哭,一边不由分说地按着身边小女孩的头,让她也跟着自己一起,朝着杜若和冯田的方向“砰砰”磕头。
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哭声,和机械般的磕头动作,进行着无声的逼迫。
杜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手一抖,碗里的热水洒出来些许,烫得她微微一缩。
那哭声尖锐又悲切,直往人耳朵里钻,激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冯田的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不耐。
他霍地站起身,眼神冰冷,就要上前驱赶,这种道德绑架式的乞讨,他见得多了,心软半分,后续便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杜若却迅速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别去。天寒地冻,她们穿得少,跪不了多久。我们不理,她们自觉无趣,自然会走。”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去看那磕头磕得额头通红的小女孩,心里虽有不忍,但理智告诉她,此刻心软,就是将自己和冯田置于险地,这妇人明摆着是来讹诈的。
那妇人偷眼瞧着,见两人竟真的无动于衷,一个冷脸站着,一个垂着眼继续小口喝水,丝毫没有要过问、要施舍的意思。
她心里一急,哭嚎的调门瞬间又拔高了好几度,变得更加尖锐刺耳,简直是要把人的天灵盖都掀开,一边哭一边还用眼角余光死死盯着杜若的反应。
就在这时,拴在旁边正悠闲嚼着干草的驴子,似乎被这没完没了的噪音彻底惹恼了。
它猛地一扬脖子,张开大嘴:“昂呃——昂呃——!!!”
洪亮而粗犷的驴叫声,如同一声突如其来的破锣响,瞬间将那妇人凄厉的哭嚎压了下去。
那妇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驴叫吓得哭声一噎,差点背过气去,愕然地看向那头似乎很不满的驴子。
周围瞬间安静了那么一瞬。
妇人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酝酿情绪,准备再次开嚎。
然而,她刚张开嘴,发出第一个音节:“呜哇——”
“昂呃——!”
驴子立刻不甘示弱地又叫了起来,声音比刚才还要响亮,还不耐烦地甩了甩脑袋,喷出大团白气。
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