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浓烈的艾烟充满了整个屋子,呛得人咳嗽流泪。
药香与残留的恶臭激烈地交锋。
几人一丝不苟,确保每一寸空间都被这祛邪避秽的草药气息所浸染。
熏过一遍,杜若才满意地点点头:
“现在,可以抱干净的稻草来铺在地上,尽量铺厚实些。”
很快,一片柔软、干燥、散发着艾草清香的“净土”就在隔离院中诞生了。
“好了。”杜若的目光扫过那些气息奄奄的病人。
“现在,把他们都抬过来,尽量轻一点。”
六人分做三组,尽量避开污秽,托住病人的肩膀和腿弯,用尽全身力气,将四散的病人抬到了屋中,放在了稻草上。
昏迷者无知无觉,仅存一两个尚有微弱意识的,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呻吟,浑浊的眼睛茫然地转动着,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迁徙”感到困惑。
当最后一名病人被安置好,杜若才感到一股如同山崩海啸般的疲惫席卷而来。
她抬眼望去,黑暗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冬阳惨淡却执拗地洒下些微光芒。
照亮了尚未散尽的艾烟,也照亮了她们几人一夜未眠的疲惫与憔悴。
就在这时,院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
昨天那个被杜若指派去收集衣物、通知家属的敦实妇人,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她一眼看到院内的景象,便瞬间明白了几人竟在此熬了一整夜。
妇人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局促不安地搓着双手,眼神躲闪,声音细若蚊蝇,充满了浓浓的羞愧和惶恐:
“杜……杜姑娘……我……我昨天……跑完了那些人家,天……天就黑透了……我……我以为……以为您几位也会……也会回去歇着了……就……就没再过来……”
她越说声音越小,头几乎埋进了胸口。
杜若靠在墙上,感觉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快没了。
她看着妇人那副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模样,只是极其疲惫地地摇了摇头:
“没事……不怪你……”
短短几个字,却仿佛抽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略略缓了口气,杜若强打精神,看向那妇人:
“我们都要回去歇会儿。你留在这里看着。等会儿饭送来了,让他们多送几缸清水,还有盐和糖,越多越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躺在稻草上的病人:
“你负责喂饭。能自己吃的,尽量多喂些;不能自己吃的,掰开嘴,也要想办法灌点米汤进去。”
她又指向那些铺在地上的稻草:
“稻草一旦脏了、湿了,立刻换掉,换下来的脏草要马上烧了。”
交代完这些,杜若才将目光转向同样疲惫不堪的其他人。
“都回家去。尽量烧点热水,洗个澡。身上穿的衣服,脱下来,用滚水狠狠煮过,头发也要用布包裹好。”
杜若随后顿了顿,估算了一下时间,“申时初再来,现在都回去好好睡一觉。”
听到“回家”、“洗澡”、“睡觉”这几个字眼,妇人们麻木疲惫的眼中才重新燃起一点微弱的光亮。
她们如蒙大赦,却连道谢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对着杜若微微点头或躬了躬身,便相互搀扶着走了。
杜若也扶着春婶子的手臂,慢慢走出了隔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