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早已不堪重负的嫂嫂,在公婆去世后终于爆发,坚决要求分家,带着各自的丈夫孩子逃离这个只会吸血、毫无指望的“读书人”小叔子。
这本是人之常情。
但在老六那被失败和怨毒彻底扭曲的心里,这却成了不可饶恕的背叛。
他怀揣着对兄嫂刻骨的恨意,假意同意分家,却在饭菜里下了重剂量的蒙汗药。
当大哥二哥两家十几口人,包括懵懂的孩童,全部昏睡不醒后。
他狞笑着锁死了门窗,点燃了泼满火油的房屋,冲天大火吞噬了所有亲人的哭喊和生命。
而他,则带着抢出来的些许财物和一颗被彻底染黑的心,头也不回地投奔了断云寨。
因为识文断字,老六被委以掌管钱粮的重任。
但他心胸之狭窄,性情之多疑,妒忌心之重,远超常人。
谢珩的到来,对他来说不是帮手,而是威胁。
老六让谢珩接触一些简单的账目,言语间带着试探。
谢珩急于表现,加上确实在算学和文书上颇有功底,很快便显露出远超老六的条理和效率,甚至还卖弄似的指出了几处老六账簿里的明显疏漏。
就是这“显山露水”,彻底触动了老六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当晚谢珩的处境便急转直下。
所谓的“打下手”,变成了最卑贱的奴役。
白天,他才弓着腰,站在老六那张堆满账簿和算盘的桌案旁,替老六誊抄整理那些繁琐混乱的账目。
稍有迟疑或笔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刻薄的辱骂,或是用坚硬的算盘珠子狠狠砸在手上。
晚上,则是伺候老六洗脚。
他跪在冰冷的地上,用手捧起老六那双散发着恶臭、布满老茧和泥垢的脚,小心翼翼地搓洗。
老六则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享受着这“读书人”的服侍,嘴里还不时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最不堪忍受的,是睡觉的地方。
老六指着隔间角落里那堆散发着恶臭的干草,旁边就是那条虎视眈眈的狼狗:
“喏,你以后就睡那儿,给老子看好‘黑煞’(狼狗的名字),它要是半夜叫唤吵着老子,老子就扒了你的皮。”
与狗同眠!
谢珩躺在草堆上,身体冻得僵硬,精神更是濒临崩溃。
巨大的屈辱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曾经的风流才子,谢家的嫡长子,如今竟沦落到比狗都不如的境地。
老六的恶意如同跗骨之蛆,无孔不入,将他最后一点身为“人”的尊严都踩进了泥里。
第三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寒风依旧刺骨。
老六还在里间打着震天的呼噜。
谢珩蜷缩在冰冷的草堆里,一夜未眠,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青白如同死人。
他听着鼾声,看着旁边那条狼狗流着涎水、偶尔抽动一下的狰狞嘴脸。
一股无法抑制的、想要逃离这地狱的冲动猛地攫住了他。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待下去,他会被老六活活折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