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在几乎要将她肺叶冻裂的窒息感中艰难地睁开眼。
她挣扎着坐起身,裹紧身上所有能裹的东西,却依旧无法抵挡那无孔不入的酷寒。
昨夜肆虐的暴风雪虽然停歇,但积雪已经深及腿根处。
驿站那个仅剩的老驿卒,佝偻着身子,正哆哆嗦嗦地用一把破铁锹试图清理门前的雪。
一边铲一边念叨:“老天爷发怒喽,俺在这儿守了三十年驿站,没见过这么邪乎的冬天。”
衙役们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班头裹着厚厚的皮袄,站在驿站残破的门廊下,望着门外,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烦躁地搓着手,嘴里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花挂在胡子上。
“头儿,这鬼路……根本没法走啊!
”一个年轻点的衙役看着积雪,“牲口陷进去都拔不出腿,别说人了。”
“他娘的,老子不知道吗?”
他烦躁地抓了抓冻得发硬的头发。
“可这破驿站,没有存粮,再待下去,全他娘得饿死。”
他目光扫过马棚里的囚犯,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对无法完成押送任务的焦虑和对自己处境的担忧。
“必须走,今天就得走,爬也得爬到下一个补给点,死在路上是他们的命,耽误了行程,咱们都得吃挂落。”
昨夜被冻死在角落里的几个身影,此刻被几个囚犯默默抬了出来,僵硬地摆在冰冷的雪地上,连草席都没有一张。
他们的生命,如同被寒风轻易吹熄的烛火,无声无息地消逝。
衙役们冷漠地看着,催促着剩下的人赶紧收拾上路。
出发的命令如同丧钟。
衙役们强令驿卒交出了驿站仅存的几扇破旧门板。
这些沉重的木板成了唯一的“清雪工具”。
囚犯们被分成几组,轮流扛着门板,像推土机一样,在积雪中艰难地向前“犁”行。
最前面的人用尽全身力气将门板压进深厚的积雪,然后后面的人合力向前猛推。
谢珩咬着牙,麻木地跟着队伍推雪、喘息、瘫倒,再被鞭子抽起来继续。
谢灵的棉鞋早已湿透结冰,双脚冻得像两块没有知觉的石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眼泪仿佛在昨夜就流干了,只剩下空洞的眼神和机械的动作。
杜若也在推雪的队伍中,每一次用尽全力推动门板,都感觉身体里最后一点热量被榨干。
但她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她注意到,随着队伍艰难地挪下山坡,地势变得相对平缓,风也小了些。
虽然积雪依然很深,但不再像山顶那样狂暴地堆积。
衙役们看着缓慢如蜗牛的行进速度,心急如焚。
鞭子在人群中乱舞,抽打在动作稍慢的人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和压抑的痛哼。
天色,在绝望的跋涉中,再次不可阻挡地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