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无人安眠。
晨光再次透过窗帘缝隙，吝啬地洒进主卧，在地板上投下几道苍白的光带。林晚星几乎是听着窗外第一声鸟鸣睁开了眼睛，头痛欲裂，眼眶干涩发胀。身体是疲惫的，大脑却异常清醒，反复回放着昨夜车上那个滚烫的吻，和陆北辰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风暴的眼眸。
她起身，动作有些迟缓。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眼神里没有了昨日的平静，只剩下一种被强行搅动后的、浑浊的迷茫。
她刻意在房间里磨蹭了许久，直到估摸着陆北辰应该已经去了公司，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走廊里安静得出奇。她下意识地朝书房方向瞥了一眼，门紧闭着。
走下楼梯，餐厅里果然只有林星辰和钟管家。小家伙正精神奕奕地吃着早餐，看到她，含糊不清地喊着“妈咪”。
“陆先生呢？”林晚星状似随意地问钟管家，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钟管家神色如常，微微躬身：“陆先生一早就去公司了，说是有紧急会议。”
紧急会议？
林晚星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词。是真的有事，还是……他也需要空间来消化昨夜那失控的一幕？
这个猜测让她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不是失落，更像是一种同等的无所适从。
早餐食不知味。她机械地吃着东西，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留意着门口的动静，仿佛在期待，或者害怕，那熟悉的脚步声会再次响起。
然而，直到她带着林星辰回到楼上，别墅里依旧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的声音。
陆北辰这一整天都没有回来。甚至连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这种刻意的、彻底的消失，比他的存在更让林晚星感到心绪不宁。她试图像往常一样，陪儿子玩耍，看书，作画，却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画笔在纸上留下杂乱无章的线条，书页上的文字变得陌生而跳跃。
她感觉自己像一艘被突然抽走了压舱石的船，在情绪的海洋里漫无目的地飘荡。恨意依旧是她情感的底色，但此刻，那底色之上，却被泼洒了太多混乱的、无法定义的颜色——有被侵犯的恼怒，有无所适从的慌乱，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羞于承认的，因为他的缺席而产生的、细微的空洞。
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林晚星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着庭院里被拉长的树影。没有陆北辰的别墅，显得格外空旷和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失去了流动的活力。
林星辰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同，玩玩具时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会跑到窗边张望，小声嘀咕：“爸爸今天怎么还不回来呀？”
孩子的疑问，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破了林晚星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
她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陆北辰的存在，已经像空气一样，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了她和孩子的日常。他的准时归来，他的沉默陪伴，甚至他那偶尔笨拙的示好，都成了这个“家”里固定的一部分。
而现在，这部分骤然缺失，带来的不适感，竟如此鲜明。
这是一种……习惯的可怕力量。
夜色再次降临。陆北辰依旧没有出现。
晚餐桌上，只有她和儿子对面而坐。长长的餐桌显得格外空旷，餐具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妈咪，”林星辰扒拉着碗里的饭，小脸上带着明显的失落，“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了？为什么不回家吃饭？”
林晚星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僵。她看着儿子那双清澈的、带着不安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不能告诉儿子，他的爸爸可能是因为昨夜一个逾越的举动而无颜面对。
她也不能编织一个谎言，说爸爸工作太忙。
最终，她只能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说：“爸爸工作忙，星星乖，我们先吃。”
这话说得干巴巴的，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
哄睡儿子后，林晚星独自一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辉。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心中五味杂陈。
她应该庆幸他的消失，不是吗？这给了她喘息的空间，让她可以重新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