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成化年间,陕西潼关外三十里有个青龙镇,镇东头有座年久失修的关帝庙。这日黄昏,暴雨如注,庙里忽传来金铁交鸣之声。只见个黑衣汉子被四个持刀人逼到墙角,胸前一道血痕深可见骨。
“沈镖头,交出那东西,留你全尸!”为首的黑脸汉子刀尖滴着血。
黑衣汉子惨笑:“青龙镖局三十八条人命,就为块破铁?”话音未落,忽听梁上传来一声轻叹。众人惊觉抬头,见个青衫客斜倚梁柱,不知已听了多久。
“阁下何人?”黑脸汉子厉声喝问。
青衫客飘然落地,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腰间悬着柄无鞘铁剑:“路过避雨的。”说着竟真走到窗边看雨,将后背全然露给众人。
四个杀手交换眼色,突然同时出手!刀光如网罩下。却见青衫客反手一撩,铁剑带起乌光,四柄钢刀齐刷刷断作两截。不等众人反应,剑尖已点过四人腕穴,顿时哀嚎一片。
“滚。”青衫客依旧望着窗外雨幕。
待庙里重归寂静,黑衣汉子挣扎起身:“恩公留步!这镖...”从怀中掏出个油布包递上,“江湖传言此物关系前朝宝藏,其实...”话未说完,突然双目圆睁,七窍流出黑血。青衫客急探脉搏,竟已气绝身亡。
油布包散开,露出半块生锈铁牌,上刻古怪纹路。青衫客凝视良久,终将铁牌收起,掘土葬了汉子。正要离开,忽见尸身右手紧握,掰开一看,掌心竟用血画着三横一竖。
此后半月,潼关地界颇不太平。先是镇远镖局总镖头暴毙家中,继而威远镖局七辆镖车在潼关道遭劫。这日青衫客坐在潼关最大的醉仙楼饮酒,邻桌几个江湖人正说得兴起。
“听说没?昨夜长风镖局也出事了!”
“三十年的老镖局啊,值夜的都说见着鬼了!”
“哪是鬼!分明是...”说话那人突然噤声,惊恐地望着楼梯口。
但见个白衣女子缓步上楼,面覆轻纱,腰间缠着银丝软剑。她在青衫客对面坐下,自斟一杯:“沈总镖头临终前,可是阁下在场?”
青衫客不答,反问道:“姑娘与青龙镖局有何渊源?”
女子指尖在桌面轻划,正是三横一竖:“我姓沈。”忽压低声音,“他们来了。”
楼梯响动,上来五个商贾打扮的汉子,虽作商人装扮,太阳穴却高高鼓起。为首者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沈姑娘,令尊托带的货物该交割了。”
女子冷笑:“家父已遇害半月,诸位现在才来取货?”
五个汉子突然散开,成合围之势。青衫客忽道:“窗外还有三位,何不请来同饮?”话音未落,窗外翻进三人,正是那日关帝庙中逃走的杀手。
八人齐攻,刀光剑影顿起。青衫客铁剑出鞘,如游龙惊鸿,每剑必中手腕。女子软剑更奇,银光闪处必有点点红梅绽开。不过片刻,八人皆倒地哀嚎。
青衫客剑尖挑开一人衣领,见锁骨处纹着青面獠牙的鬼首:“幽冥教?”
那人狞笑:“惹上圣教,必教你们...”话音戛然而止,口鼻溢出黑血,竟都服毒自尽了。
女子掀开面纱,露出清丽面容,眼角却有泪痕:“小女子沈素心,求侠士助我查明真凶。”说着取出半块铁牌,与青衫客手中那块正好合成圆形。
“此物究竟是何来历?”
“传闻是打开龙渊秘藏的钥匙。”沈素心低语,“三个月前,家父护送此物往终南山,归途便遭追杀。”
青衫客摩挲铁牌纹路,忽道:“这纹路是张地图。”取酒水浸湿,锈迹竟渐渐消退,显出山川脉络,中心处标着红点,正是潼关西南的卧龙岗。
当夜二人潜入卧龙岗。按图索骥,竟寻到处隐秘山洞。洞内别有天地,石壁上刻满武功图谱,正中石台搁着铁匣。开启刹那,洞外忽传来狂笑。
“多谢二位带路!”十余名紫衣人涌入,为首者面如金纸,“幽冥教在此恭候多时了。”
青衫客将沈素心护在身后:“阁下是四无常里的金面无常?”
金面无常抚掌:“好眼力!交出秘藏,留你们全尸。”
突然,洞顶落下巨石,顿时乱作一团。青衫客趁机打开铁匣,内中却非金银珠宝,而是本绢册,封面写着《龙渊遗录》。金面无常见状猛扑过来,青衫客反手掷出铁匣,拉着沈素心疾退。
二人沿地下暗河漂流而出,再回洞口,见整座山岗已被幽冥教团团围住。正在危急,忽听号角连天,大队官兵杀到,当先马上坐着个锦衣公子:“奉旨剿灭邪教,降者不杀!”
混乱中,金面无常突施暗器,三枚透骨钉直取沈素心后心。青衫客闪身相挡,钉尖没入肩胛,顿时半身麻痹。锦衣公子弯弓搭箭,嗖地射中金面无常右眼,幽冥教众顿时溃散。
众人退至安全处,锦衣公子下马行礼:“在下朱宸濠,封地在南昌。奉皇命追查幽冥教谋逆之事。”
沈素心警惕道:“可是宁王世子?”
朱宸濠微笑:“姑娘好见识。”目光却落在青衫客怀中绢册上。
当夜宿在宁王别院,青衫客运功逼出毒钉,忽听窗外异响。推窗见个黑影掠过,急追而出。那黑影轻功极高,几个起落已至郊外密林。
“阁下引我来此,所为何事?”青衫客按住剑柄。
黑影转身,竟是日间那个射箭的侍卫:“在下锦衣卫千户陆铮。特来告知,宁王与幽冥教早有勾结,今日不过是苦肉计。”
青衫客冷笑:“我凭什么信你?”
陆铮亮出腰牌:“三个月前,青龙镖局所护实是前朝玉玺。宁王欲借幽冥教之力寻得玉玺,效仿成祖起兵。”
正说着,忽听破空声至,无数弩箭射来!陆铮挥刀格挡:“快走!他们发现了...”话音未落,胸口中箭。
青衫客背起陆铮欲走,四面火把大亮,朱宸濠缓步而出:“本想留你们多活几日,既然窥破机密,只好送二位上路了。”
突然,林外传来沈素心清叱:“看箭!”漫天箭雨落下,竟是带着长风镖局旗号。趁乱中,沈素心拉住青衫客:“跟我走!”
三人躲入山间猎户小屋,陆铮气息奄奄:“玉玺在...在...”未及说完便断了气。从他怀中滑出张血书,上面画着古怪图案。
沈素心细看片刻,突然变色:“这是皇宫大内的密道图!”
忽然屋外传来阴恻恻的笑声:“既然知道这么多,更留不得了。”但见个佝偻老妪拄着蛇头杖,眼冒绿光。
“毒婆婆!”沈素心失声,“幽冥教左使...”
老妪蛇杖点地,阵阵异香飘来。青衫客屏息运剑,剑光如瀑泻出。不料老妪身法诡谲,总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斗到酣处,老妪突然喷出毒雾,青衫客顿觉天旋地转。
危急时刻,沈素心咬破舌尖,血溅软剑,剑身竟泛起红光。一套从未见过的剑法施展开来,如凤舞九天,毒婆婆惊呼:“凤鸣剑法!你是沈...”
话未说完,软剑已刺入心口。老妪倒地前甩出三枚金环,青衫客强提真气挥剑格挡,终是毒气攻心,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已在处幽静竹舍。沈素心正在煎药,见他醒来喜极而泣:“你已昏睡三日了。”
“这是何处?”
“终南山,我师门所在。”
原来沈素心之母本是终南派掌门师妹,当年为护传世秘录嫁与镖师,终南派因此与幽冥教结怨。那《龙渊遗录》记载的并非武功,而是幽冥教在全国的据点与朝中勾结官员名单。
青衫客运功调息,发现内力竟增了三成,肩上伤口也已愈合。沈素心含泪道:“师父说你所中剧毒无药可解,唯有终南派秘传的洗髓经可续命三月。”
“足够肃清幽冥教了。”青衫客淡然一笑。
此后两月,江湖掀起腥风血雨。锦衣卫按图索骥,连端幽冥教七处分坛。宁王见事败,竟提前起事,率十万叛军直扑南京。
这日二人追踪至鄱阳湖畔,见叛军与官兵战作一团。乱军中,朱宸濠金甲耀目,正指挥作战。见二人来到,冷笑道:“来得正好!教你们见识真正的龙渊秘藏!”
但见湖面升起数艘怪船,通体铁甲,船首装有利刃。所过之处,官兵战船皆碎。沈素心变色:“这是前朝水战利器破浪舰!”
青衫客忽道:“我去夺舰,你设法生擒宁王。”说罢纵身跃入湖中。
朱宸濠正自得意,忽见主舰晃动,青衫客已杀上甲板。叛军高手齐涌而上,却见铁剑如龙,所向披靡。正激战间,沈素心潜至舰尾,软剑如银蛇出洞,直取朱宸濠后心。
忽听一声佛号,个灰衣僧凭空出现,袖袍拂开软剑:“施主手下留情。”
沈素心惊呼:“大师伯?!”
原来这僧人竟是终南派前任掌门无相。二十年前他盗取《龙渊遗录》投靠幽冥教,终致师门凋零。此刻无相功力已臻化境,十招内便将沈素心制住。
青衫客见状猛冲过来,铁剑直刺无相眉心。无相不闪不避,双掌合十竟夹住剑身:“年轻人,你中剧毒还能有此功力,实属难得。”
“不够取你性命么?”青衫客突然撤剑,拳出如电。无相猝不及防,胸口中拳连退三步,嘴角溢血:“好!好!终南派的凤鸣拳!”
三人战作一团,那边宁王却悄悄放下小舟欲逃。忽听号炮连天,大队官船围拢过来,当先船头立着个绯袍官员:“本官王守仁,奉旨平叛!”
顿时箭如雨下,叛军纷纷落水。无相见大势已去,猛发一掌逼退二人,抓起宁王跃向湖心小岛。
青衫客与沈素心紧追不舍。岛上怪石嶙峋,追至深处,见无相站在个山洞前:“此乃龙渊秘藏真正所在,有胆便来!”
洞内幽深,走了约莫半里,忽现宏伟地宫。但见明珠为灯,白玉为阶,正中高台上供着方玉玺,灿灿生辉。
无相狂笑:“得此传国玉玺,何愁大事不成!”正要上前,忽听机括响动,无数弩箭从四面射来!宁王闪躲不及,身中数箭倒地。
青衫客挥剑格挡,护住沈素心。无相武功虽高,终是年迈,腿上也中了一箭。突然整个地宫震动起来,顶上开始落下巨石。
“不好!地宫要塌了!”沈素心惊呼。
无相挣扎着爬向玉玺,却被巨石压住。临终前忽现悔意,指向某处石壁:“那里...有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