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潮亭的地下二层比第一层更幽暗,石阶两侧的油灯火苗微弱,映得石壁上的痕迹忽明忽暗 —— 那是李淳罡被囚二十年里,用石头刻下的,每一道都藏着剑神的傲气与悔恨。徐骁拄着跛腿踩在青石板上,“噔噔” 的声响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带着几分沉重。他来过这里多次,每次都觉得这地下的寒气能渗到骨头里,却从不敢怠慢 —— 这里囚着的,是能护徐凤年周全的最后一道屏障。
石厅中央,李淳罡正坐在一块墨色青石上,穿着件半旧的灰布袍,领口磨出了毛边,头发用根麻绳随意束着,却难掩眼底的锋芒 —— 哪怕被囚二十年,那股 “一剑开天门” 的气势,依旧没散。听见脚步声,他抬眼扫过徐骁,语气带着几分熟悉的语气:“怎么,今日有事啊?”
徐骁走到青石旁,缓缓坐下 —— 他知道,对李淳罡,不能用王爷的架子,只能平心静气地谈。“我来,是求你出山。” 徐骁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恳切,“凤年要以世子身份再入江湖,去武帝城,路上危险太多,我放心不下。”
李淳罡自嘲一声,以手为剑,随意挥了挥,手风扫过油灯,火苗晃了晃:“你北凉三十万铁骑,隐士高手如云,还用得着我这个被囚二十年的废人?”
“他们护不住他。” 徐骁摇了摇头,眼神凝重,“这次凤年是以身入局,要引那些明着暗着敌视北凉的势力出来,对手不止江湖人,还有朝廷的眼线,甚至可能有离阳的杀手。更重要的是,还有武帝城的王仙芝 —— 这些年王仙芝修为大进,江湖上没人能稳压他一头,除了你,李淳罡。”
“王仙芝” 三个字一出,李淳罡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 短暂回忆了自己的一生,十六岁自己就进入金刚,十九岁入指玄,二十四岁跻身天象。 此后关闭剑鞘整整六年,一剑不出,终练出那剑意浑厚的剑开天门。初出江湖,广陵御剑过大江;东越剑池败梅花剑宗吴玮;入吴家剑冢败吴家剑魁,取走名剑木马牛;将南海一位赤足行走江湖的剑仙一般女子一指逼回宗门;胜枪仙王绣,并对其指点;胜轩辕大磐;放言西蜀无剑子,只身入蜀,斩杀拦路剑术高手十六人;西上烂陀山,以剑问佛,斩杀罗汉二十三;战王仙芝,七战六胜,最后一次挑战,因惜才不愿用出剑开天门,不惜自毁名声,任由王仙芝折断木马牛,洒脱下山。
后错手杀死红颜酆都绿袍,欲去龙虎山向齐玄帧讨要续命金丹,途中红颜西去。在斩魔台与齐玄帧论道,心境大乱,剑开天门无果后,再无剑道。下斩魔台与隋斜谷互换一臂,境界跌落至指玄境,自此回到酆都绿袍的家乡,与徐骁相遇相知,之后在北凉王府听潮阁底下画地为牢二十年。可他还是嘴硬:“王仙芝再强,与我何干?我在这地下待得好好的,不想出去掺和你们徐家的事。”
徐骁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笑嘻嘻地递过去:“这是我派人查的,绿袍儿的族人,现在在江南的一个小镇上,过得安稳。你若出山护凤年东行,等他从武帝城回来,我便派人把她的下落告诉你,还能保她一辈子平安。”
“绿袍儿” 三个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李淳罡心里最软的地方。他猛地抬头,眼神里没了往日的疏离,多了几分急切,伸手接过纸,指尖有些颤抖:“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
“我徐骁虽被人骂‘人屠’,却从不说谎。” 徐骁看着他,语气坚定,“只要你护凤年平安回来,我说到做到。”
李淳罡盯着那张纸,看了许久,然后缓缓收起,双手别在身后,淡淡地说:“好,我出山。但我只护他到武帝城,之后的事,与我无关。”
徐骁松了口气,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够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徐凤年第二次游历江湖的前一天,徐骁把他叫到了书房。此时的书房没燃松烟香,只摆着一壶凉透的绿蚁酒,两只酒杯 —— 是徐骁特意为父子俩准备的。
徐凤年走进来,看见父亲坐在桌前,手里捏着酒杯,眼神望着窗外的落叶,像是在想什么心事。他走过去,坐下,拿起另一只酒杯:“徐骁,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明天我就要走了,行李都收拾好了。”
徐骁回过神,给徐凤年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明天你走你的,我也要去一趟太安城。”
“太安城?” 徐凤年愣了愣,“去那做什么?朝廷不是一直盯着北凉吗?您去了,他们肯定没好脸色。”
“为你争‘世袭罔替’。” 徐骁喝了口酒,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你是北凉世子,将来要接我的位置,可若没有‘世袭罔替’的圣旨,我死后,你最多只能袭个侯爷的爵位,北凉就不再是徐家的了。我去太安城,就是要让皇帝点头,给徐家一个名正言顺的未来。”
徐凤年心里一震,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 他以前总觉得父亲强势,什么都要管,却没发现,父亲早就在为他铺好后路。“爹,这事…… 太难了。朝廷一直想削藩,张巨鹿更是视我们徐家为眼中钉,您去了,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肯定有,但为了你,为了北凉,值得。” 徐骁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用管我这边,按你的心意去游历就好。我的安排和你的事不冲突 —— 你在江湖引蛇出洞,我在太安城为你争取名分,咱们父子俩,各干各的,都要干好。”
徐凤年看着父亲的眼睛,那里面藏着深沉的父爱,藏着对北凉的责任,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爹,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的,从武帝城把老黄的剑匣拿回来,也把那些敌视北凉的势力揪出来。”
“傻小子,” 徐骁揉了揉他的头,像小时候一样,“出门在外,别太逞强,实在不行,就打道回府 —— 我已经安排会好了好几个预案,无论你怎么来,最后都会成功接任北凉的。”
徐凤年吃惊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徐骁,慢慢反应过来:“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只有一个方案的。”
“嗯,” 徐骁点头,“有我在,你放心。” 父子俩没再多说,只是默默喝着酒,窗外的风吹着落叶,却没了往日的寒凉 —— 因为他们知道,彼此都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
第二日,北凉王府的门前。十几辆马车有序的停成一排,在有了决定之后,徐骁便首先安排了徐凤年再入江湖安排的强大的护卫团。
1、有从小守护他的大丫鬟青鸟,这时的青鸟也就是二品左右实力。实际是枪王王绣的女儿,擅长枪法,更是徐骁培养的死士丙。在被徐凤年识破后,便被徐凤年除去死士头衔,只为丫鬟;
2、吕钱塘(之前骂徐氏父子的林探花),实际是观广陵潮练剑的大剑士,二品实力,是三名扈从里实力最强的。
3、杨青风,二品实力,战力不如吕钱塘,但精通各种旁门左道,能赶尸驭兽,识得各种异物。
2、李淳罡: 剑神,境界已跌,初出听潮阁是指玄实力。不过,李淳罡依然是李淳罡,鬼门关一剑破天象,大雪坪再入陆地剑仙。广陵江一剑破甲两千六后,李淳罡也是受到重创,自此离开江湖。最终,李淳罡又借剑邓太阿战平拓拔菩萨,安然而逝。
4、舒羞,那个比较妖娆的女子。二品实力,内力不俗,也是精通旁门,会易容术、巫蛊术。
5、魏叔阳,从二品实力,战力一般,不过出身道统,精通奇门遁甲,徐骁派他主要是有利于徐凤年的大黄庭修行。
6、宁峨眉,北凉四牙之一,凤字营统领,北凉军年轻一代的猛将,擅长使用卜字铁戟,宁峨眉应该也有着二品实力,。
7、袁猛,凤字营副头领,实际官职与宁峨眉一样,但战力不如。不过,袁猛能做到从六品将军,实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8、洪书文,凤字营的佼佼者,人称疯子,袁猛得、宁峨眉都给他开过小灶传授武艺。就是那一百骑左右的凤字营了,也都是北凉军中挑选的精锐。
徐凤年看见父亲安排的随从,还是比较满意的。就在徐凤年准备上车时,只见姜泥背了一个大大的行囊也走了过来。徐凤年一脸不解的看着徐骁,而徐骁回报的则是一个满脸微笑。
徐凤年不好说什么,便先扶着姜泥上车,自己然后跟着上车。当二人进入车内,却发现车内已经坐了一个老头儿。只见老头儿身着羊皮裘,一副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看见徐凤年和姜泥上车后,没有任何态度,转而又抠起来鼻屎,这让姜泥这个爱干净的小姑娘对老头儿有了不好的印象。
然儿令徐凤年和姜泥想不到的是,和他俩共乘一辆车老头就是当年的剑神李淳罡。虽然此时的李淳罡境界大跌,只有指玄境界的实力。不过,李淳罡依然是李淳罡。
在徐凤年二次游历江湖大部队离开之后,徐骁也开始着手远赴太安城。
徐骁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他给徐凤年安排的江南之行,看似随意,实则藏着一明一暗两条线,每一步都算得精准。
明线是 “引离阳怒火”。江南卢家是士族之首,祖上出过多位宰辅,向来和朝廷走得近,对北凉的 “武夫掌权” 多有不满,甚至私下里帮着张巨鹿收集北凉的把柄。虽然与北凉联姻,但是背地里还是为离阳效力。
徐骁故意让姜泥和鱼幼薇跟着徐凤年去江南,还让他们在徐凤年江南行之际要出面 —— 姜泥性子傲,鱼幼薇善文,两人一出场,就压过了卢家的风头,再加上徐凤年 “北凉世子” 的身份,离阳定会心生不满,认为北凉要拉拢江南士族,抢朝廷的根基,再加上徐凤年因大姐徐脂虎在卢家受得气,卢家定会和徐凤年闹僵,还放话要 “与北凉划清界限”。
这一切,都被朝廷的眼线看在眼里,等传到了太安城。皇帝和张巨鹿得知后,都觉得徐凤年年轻气盛,在江南受挫,北凉在江南的势力难以扩张,对徐凤年的警惕心也松了几分 —— 这正是徐骁要的效果,用明线的 “冲突”,掩盖暗线的 “布局”。
暗线才是关键 —— 用姜泥的 “西楚公主” 身份,引曹长卿现身,进而让朝廷忌惮西楚余脉,不得不依赖北凉。徐骁早就知道,曹长卿一直在找西楚的后人,想复兴西楚,而姜泥是西楚末代皇帝的女儿,是曹长卿唯一的希望。他故意让姜泥在江南露面,还放出消息,让曹长卿知道 “西楚公主尚在,且在北凉世子身边”。
只需要一个时机,让曹长卿见到姜泥,当曹长卿能够认出姜泥就是西楚公主姜姒时,就是徐骁这条暗线成功之际。届时,徐骁相信,离阳皇宫会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个情况。
一切都是按照徐骁的计划进行着,当徐凤年一行来到报国寺之际,曹长卿果真来到,并认出姜泥。随着曹长卿的出现,大家终于明白,原来徐骁当年冒死带走公主,是为了策划这场长达二十余年的棋局。包括他故意容忍姜泥刺杀徐凤年,这在今日发挥了关键作用。当曹长卿坚持要将姜泥带走,意味着楚国公主将再次出现,太安城将面临更大的威胁。赵氏皇家的力量已经耗损,只能再次依靠北凉。徐凤年和公主的对立,使北凉的地位更加稳固,世袭罔替已成为必然。
此刻的太安城皇宫里,皇帝赵惇拿着那份密报,手指捏得发白,脸色铁青。他坐在龙椅上,看着殿下文武百官,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好一个徐骁!好一个西楚余脉!朕以为西楚早就亡了,没想到还有公主活着,还被曹长卿找到了!你们说,这是不是徐骁故意的?他就是想让西楚复兴,给朕添乱!”
百官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张巨鹿站在最前面,眉头紧锁 —— 他也没料到徐骁会来这一手。离阳朝承平三十年,早就忘了西楚战乱的可怕,现在突然得知西楚有后人,还有曹长卿这样的顶尖高手辅佐,谁能不慌?一旦西楚复兴,江南必定大乱,到时候,能平定战乱的,只有北凉的三十万铁骑 —— 朝廷再想削藩,再想对徐家动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陛下,” 张巨鹿斟酌着开口,“此事需从长计议。西楚余脉不可怕,可怕的是曹长卿和北凉勾结。徐骁此举,怕是想用西楚来要挟朝廷,让陛下答应他的要求。”
皇帝深吸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他想要什么,朕心里清楚 —— 无非是‘世袭罔替’。可这‘世袭罔替’一旦给了徐家,北凉就会成为国中之国,子子孙孙都掌兵权,将来必成大患!”
“可陛下,” 户部尚书颤巍巍地开口,“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西楚若真要复兴,江南的赋税就会断,北莽又在边境蠢蠢欲动,两面夹击,朝廷根本扛不住。只有北凉能挡得住,也只有徐骁能调动北凉铁骑。若是不答应他,徐骁要是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