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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泪洒武当志学武 以身入局赴江湖(2 / 2)

北凉的秋风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发紧,风里裹着城郊草木的枯香,卷起地上的梧桐叶,一片接一片打在徐凤年的青布外袍上,发出 “沙沙” 的细碎声响,像老黄以前在火塘边烤红薯时,木炭裂开的轻响。他从武当山往王府走,马蹄踏在石板路上,每一步都比来时沉了些 —— 不是累,是心里揣了东西,是老黄死在武帝城的消息,是 “要学武、要护人” 的念头,沉甸甸的,让他没了往日的散漫拖沓,连脊背都不自觉挺直了些。

路过王府外的长街时,卖糖人的老汉正支着小摊,铜锅子里的糖稀熬得金黄,冒着甜香。老汉看见他,连忙放下手里的糖勺,笑着招呼:“世子回来啦?要不要来串糖人?还是老样子,给您捏个骑马的将军?” 老汉的皱纹里挤满了笑意,手上还沾着糖霜,那是徐凤年从小见惯的模样 —— 以前他总爱赖在小摊前,让老汉捏完将军捏兔子,捏完兔子又要捏只小狐狸,最后揣着满手的糖人,晃悠悠跟老黄回府,糖渣子粘在嘴角,还得老黄替他擦。

可今日,徐凤年只是勒住马,对着老汉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却很平静:“下次吧,张叔,今日还有事要回府处理。” 他甚至没像往常一样跳下马跟老汉打趣,只是目光扫过那锅金黄的糖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 以后再吃糖人,大概再也没人会笑着替他擦嘴角的糖渣了。

老汉愣了愣,手里的糖勺停在半空。他看着徐凤年调转马头,青布外袍的下摆被风吹起,背影里没了半分往日的嬉闹,倒多了些让人不敢随意搭话的沉稳。连跟在徐凤年身后的两个下人都不敢多话,只默默牵着马,脚步放轻 —— 他们能感觉到,世子身上的气息变了,像一把蒙了尘的剑,终于被拭去灰垢,露出了藏在里面的锋芒。

进了王府大门,回廊上挂着的铜铃被风吹得 “叮铃” 响,声音清脆,却没驱散徐凤年心里的沉。他抬头看了眼檐角的霜,还是清晨那层,却好像比来时薄了些,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像老黄剑匣上的木纹。他没回自己的卧房,而是径直往徐骁的书房走,路过演武场时,瞥见几个护卫正在练枪 —— 枪杆是枣木做的,被握得发亮,枪尖映着日光,闪着冷冽的光,护卫们扎枪的动作整齐,“喝” 声震得地上的落叶都动了。

徐凤年的脚步顿了顿。他想起去年冬天,老黄也曾在这演武场教他握剑,老黄的手粗糙,裹着他的手,教他摆剑式,还笑说:“世子,握剑得沉住气,跟烤红薯似的,急了就糊了。” 当时他还嫌老黄啰嗦,练了没半炷香就跑了,现在想起来,那双手的温度,还好像留在掌心。他攥了攥拳头,心里又紧了紧,脚步更快地往书房去。

徐骁的书房里燃着松烟香,烟气袅袅,绕着墙上挂的那幅北凉舆图 —— 舆图是用羊皮做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凉州、幽州、陵州的地界用朱砂标得清楚,上面还留着徐骁用墨笔做的记号,是常年征战留下的痕迹。徐骁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个茶盏,手指在舆图上的凉州地界轻轻摩挲,指腹蹭过羊皮的纹路,像是在触摸这片他用命护住的土地。

听见脚步声,徐骁抬眼,看见徐凤年走进来,他放下茶盏,指了指对面的梨花木椅子,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回来了?龙象在武当安顿好了?那孩子没闹着要跟你回来吧?”

徐凤年没坐,就站在桌前,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着 —— 以前他总爱瘫在椅子上,要么翘着腿,要么玩着桌角的镇纸,没个正形,可今日,他连肩膀都绷得直。他看着徐骁鬓角的白发,看着父亲脸上深深的皱纹,那皱纹里藏着风霜,藏着三十万铁骑的重量,也藏着对他的牵挂。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心里的沉都压下去,然后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爹,我要学武,还要再去江湖走一趟 —— 去武帝城。”

徐骁的手指顿了顿,没立刻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他的目光扫过徐凤年眼底的红血丝 —— 那是昨日在武当哭老黄哭出来的,还没消;又扫过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没了往日的闪躲,没了少年人的跳脱,只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不是一时兴起的冲动,是真的想明白了、想透了。

以前,徐骁劝过他无数次学武,从他十岁起就找了武师教他,可他总说 “学武太累,不如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徐渭熊也训过他,说 “你是北凉世子,连剑都握不住,将来怎么护着北凉”,他也不当回事,说 “我有师父教的兵法,不用舞刀弄枪”。今日他主动提出来要学武、要去武帝城,徐骁心里既欣慰,又有些心疼 —— 他知道,儿子是真的长大了,只是这成长的代价,是老黄的一条命。

“好。” 徐骁点了点头,语气听着平静,可握着茶盏的手却微微动了动,藏着不易察觉的激动,“想学武,爹给你找最好的师父 —— 武当的王重楼,龙虎山的赵希抟,甚至是江湖上隐退的老剑修,只要你想学,爹都能给你请来。想走江湖去武帝城,爹给你安排护卫,青鸟、宁峨眉,还有褚禄山手下的精锐,你想带谁就带谁,保证你平平安安去,平平安安回。”

他以为徐凤年会答应 —— 以前不管去哪,徐凤年都要带着七八个护卫,怕苦怕累,怕遇到半点危险。可没想到,徐凤年却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坚持。

“不用,爹。” 徐凤年看着徐骁,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却没半分犹豫,“这次我想自己去,不用护卫,也不用找什么名师 —— 我想靠自己,一点点学握剑,一步步走到武帝城,拿回老黄的剑匣。”

徐骁皱了皱眉,眉头拧成个 “川” 字,语气也沉了些:“自己去?你知道江湖有多险恶吗?你刚学武,连剑都握不稳,遇到个三流的劫匪都打不过,更别说武帝城还有王仙芝!没个人护着,你要是出点事,爹怎么跟你娘交代?怎么跟老黄交代?”

“爹!” 徐凤年打断他,声音提高了些,眼里却没了往日的叛逆,只有一种让人动容的坚定,“以前我总靠别人护着 —— 老黄护着我,青鸟护着我,您也护着我,我以为这样就够了,以为躲在你们身后,就不会有人牺牲。可老黄死了,我却只能站在武当山哭,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连他的剑匣都拿不回来!”

他指着墙上的舆图,手指落在武帝城的方向,那地方在舆图的最东边,用墨点了个小圈,“我要去武帝城,不是为了逞强,是为了老黄 —— 那剑匣是他的命,我得自己去拿,不能靠别人。我还要去江湖上走一走,看看那些明着说支持北凉、暗地里却想搞垮我们的人到底藏在哪,看看北莽的人是不是真的像传闻里那样,已经摸到了北凉的边境。”

他顿了顿,声音软了些,却更坚定:“老黄的死让我明白,北凉的路不是靠躲就能走下去的,得自己去闯、自己去守。以前我怕有人牺牲,才不敢接手北凉,可现在我知道,越是躲,越是有人要为我牺牲。”

徐骁看着他,看着儿子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看着他眼里的光 —— 那是属于北凉继承人的光,是他盼了十几年的光。他沉默了片刻,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茶水已经凉了,却刚好压下心里的激动。他慢慢点了点头:“好,爹不拦你去江湖,也不拦你学武。但有一件事,你得听爹的 —— 这次你是以北凉世子的身份去武帝城,不是以前那个闲散的游士,身边不能没人。爹给你安排几个护卫,就青鸟和魏叔阳,行不行?”

徐凤年愣了愣,看着父亲眼里的担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暖了暖。他知道,父亲是怕他出事,是疼他。他想了想,点了点头:“好,我听爹的。”

徐骁见他答应,脸上露出点笑意,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你之前说想把你大姐脂虎从江南接回来,还有你二姐渭熊从上阴学宫接回来,爹也答应你 —— 等你从武帝城回来,爹就派人去接她们,咱们一家团聚。”

徐凤年的眼睛红了,他对着徐骁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有些哽咽:“谢谢爹。”

“傻小子,谢什么。” 徐骁笑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像小时候一样,手指蹭过他的头发,“出去的时候多带件棉袍,江南的秋不冷,可武帝城靠海,风大,冷了没人给你送暖炉。”

徐凤年从书房出来时,风好像小了些,回廊上的铜铃响得没那么急了,阳光透过廊柱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路过姜泥的卧房时,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姜泥的卧房在回廊尽头,窗纸上贴着剪的竹影,风一吹,竹影晃悠悠的,像真的竹子在动。屋里传来 “沙沙” 的声响,是针线穿过布料的声音,很轻,却很有节奏 —— 他知道,姜泥又在缝衣服了,要么是缝她自己那件半旧的布裙,要么是缝他的袜子。

他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外,手搭在门闩上,却没推开。心里想起前几日和姜泥聊天,姜泥坐在窗边缝衣服,当时他蹲在门口,看着姜泥手里的针线,随口说:“等我从龙虎山回来,就带你去江南看看,那里的桃花比北凉的好看。”

姜泥手里的针线顿了顿,没抬头,声音轻轻的:“那你之前不愿意接手北凉,到底是为什么?怕累?还是怕担责任?”

他当时愣了愣,才说:“我不想看到,一直有人为这件事牺牲,以前还有那么多叔叔伯伯死在战场上,我不想再有人因为‘北凉王’这三个字丢了命。”

姜泥却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语气带着点不服气:“那你什么都不做,那些人就不白牺牲了吗?你躲着不接手,那些叔叔伯伯的血就白流了吗?”

当时他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觉得姜泥的话像根针,扎在心上。现在站在门外,再想起那些话,他才真正明白 —— 以前他以为 “不接手” 是保护,是不让人牺牲,可其实是逃避;他以为 “什么都不做” 就能保住身边的人,可其实是让那些已经牺牲的人,白白丢了命。

风从窗缝里钻出来,带着姜泥屋里的针线香,徐凤年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说:“姜泥,等我回来,我不仅会护着你,还会护着所有该护的人,不会再让任何人白牺牲了。” 说完,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属于他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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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

凤年送弟上龙虎,希抟传讯断肝肠。

老黄武帝斗仙芝,脉断望北死不僵。

剑九六千里名响,削去仙芝袖角扬。

再无人讥黄逊邓,曹官赞剑意无双。

世子闻耗泪深藏,终下决心习武强。

归府见父言心志,欲赴武帝走一场。

一为老黄取剑箱,二引邪祟露真章。

世子以身入局去,护得北凉稳四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