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啊!再战!”他怒目圆睁,满脸狰狞,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嘶嘶力竭地吼叫着,然后义无反顾地扑向那汹涌而至的下一波敌军。
在他身后,三十余名族人身披战甲,手持利刃,亦步亦趋地紧跟其后。他们的步伐坚定而沉稳,仿佛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刹那间,刀剑相击之声响彻云霄,与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首悲壮的战歌,在这血腥的战场上久久回荡。
战斗异常惨烈,双方都杀红了眼,每一个人都在拼命厮杀,只为了活下去。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陈邛一方的人数越来越少,武器也越来越残破。
终于,当最后一柄刀折断,最后一支箭射空的时候,陈邛的身边只剩下了寥寥数人。但他并没有丝毫退缩之意,依旧以自己那伤痕累累的残躯,死死抵住那摇摇欲坠的城门,绝不允许敌军前进半步。
“徐骁……替我……看顾豹儿……”陈邛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了,但他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徐家军离去的方向,艰难地喊出了这句话。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眼中血泪纵横,仿佛要将那无尽的仇恨和不甘都融入其中。
城破的那一刻,敌军将领站在城墙上,俯瞰着城内的惨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满地的尸骸,这些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的面目全非,有的肢体残缺,鲜血染红了整个街道。
这六十余具尸体中,有白发苍苍的耄耋老者,他们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和战争的恐惧;有稚气未脱的垂髫幼童,他们的身躯还如此脆弱,却已经遭受了如此残酷的死亡。这些尸体的身上都布满了狰狞的伤口,有的是被刀剑砍杀,有的是被箭矢射中,有的甚至是被活活烧死。
然而,令敌军将领震惊的是,这些尸体没有一个是背身而逃的。他们都面对着敌人,用自己最后的力量进行抵抗,哪怕是面对必死的结局,也没有丝毫退缩。
而在城门之后,敌军将领看到了一个令人震撼的场景。一名幼子正蜷缩在那堆积如山的尸堆中,他的身体被其他尸体掩盖着,只露出了一双惊恐的眼睛。他的小手紧紧攥着半截染血的矛尖,仿佛那是他最后的依靠,是他在这可怕世界中的唯一支撑。
徐骁率领剩下的一百五十余人奔袭二十里,一路疾驰,在距离辽东西门五里处停了下来。远远地,当他看到城墙上飘扬的敌军旗帜时,心中顿时一沉——辽东城已破。
他心急如焚,策马疾驰,希望能够尽快回到城中,拯救陈邛及其氏族人员。然而,当他行至城外三里处时,却被一具陈氏族老的尸体拦住了去路。
徐骁下马,走到尸体前,发现老人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五岁的孩子,正是陈邛的幼子 —— 陈芝豹。孩子的身上沾满了鲜血,面色苍白如纸,但他的小手却始终紧紧握着那半截断矛,不肯松开。
“将军……陈将军他……让你带小公子走……”族老咽气前最后一句话,让徐骁如遭雷击。他抱起陈芝豹,却见幼子眼中没有泪水,只有彻骨的冰冷:“徐伯伯,我爹呢?”
那一夜,徐家军的大营灯火通明,士兵们都没有入睡,整个营地都弥漫着一种凝重的气氛。徐骁独自坐在中军帐中,他的面前摆放着陈邛的断刀和染血的战旗,这些都是陈邛留下的遗物。
徐骁凝视着这些遗物,思绪渐渐飘远。他回忆起十年前与陈邛的初次相遇,那时他们一同与王翦兄并肩作战,抵御外敌。陈邛当时只是军中的一个扛纛者,地位低微,但他却在千军万马中奋不顾身地救了徐骁一命。
而如今,陈邛为了掩护徐骁撤退,竟然以全族的性命为代价,为他断后。徐骁心中充满了悲痛和愧疚,他无法忘记陈邛对他的救命之恩和舍身之谊。
“传令!”徐骁突然站起身来,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中的血光仿佛要喷涌而出。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无尽的决绝和决心。
“凡我徐家军,遇陈氏孤寡,必以亲族待之!”徐骁的命令传遍了整个大营,士兵们都被他的话语所震撼。
接着,徐骁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陈芝豹,即日起就是我徐骁的义子!”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但同时也明白徐骁对陈邛的情义之深。
在辽东城外的芦苇荡附近,徐骁亲自将陈邛塞给他的将军印信作为陈邛的遗物,立了一个衣冠冢。他带领着剩下的士兵们,向陈邛的衣冠冢行了一个庄重的大礼,以表达对陈邛的敬意和感激之情。
礼毕,徐骁牵着年仅五岁的陈芝豹,带领着一百五十余人的黑甲铁骑,朝着辽东西北方缓缓离去。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独和坚毅,仿佛在默默诉说着对陈邛的思念和对复仇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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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骁一生对陈邛之死无法释怀,甚至在临终前仍念叨:“陈邛,我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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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
锦辽烽火燃天苍,黑甲铁骑血染裳。
徐陈并辔破敌阵,怎奈寡众势难扛。
刀折箭尽山河碎,残骑悲鸣如断肠。
陈邛怒目断后路,族人六十赴黄粱。
妇孺举剑亦无畏,稚子握矛血沾裳。
城门一闭生死隔,孤忠烈骨筑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