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声音都蕴含意义。
对宇赫而言连对手的动作也能听见。
-视线横向脚掌后移。一击。
唰!
凌厉剑气直刺胸膛。
但，气劲未至时宇赫早已避开。
这莫非是对方的心声？
其实无关紧要，心声也好，风声也罢。
纵使武林中人都会艳羡这等能力。
对宇赫而言这只是让生活更显乏味卑微的诅咒。
这次也不例外吧。
宇赫心里早已下了判决。这次的剑招同样毫无新意。
一。
唰!
有种微妙的不同感觉。
「…哦。」
宇赫移动头部时剑刃擦过下巴。
感受着这触觉轻叹出声。
脚掌踏地时掠起劲风。
宇赫双眼紧盯着对手的剑尖。
在无数剑影的间隙中，气息依然平稳。
且透着肃杀。
同时又极快。
注视着剑龙的剑，宇赫心想。
‘变样了啊。’
宇赫周身缠绕罡气，目光直刺前方。
视线尽头是那个被公认将在剑凤离任后、最有望接任后起之秀首席位置的人物。
华山第一奇才。
最年轻的梅花剑手。
被众人断言必将承袭下代剑王名号的剑道天才。
梅花剑龙 英风。
他正与宇赫对峙。
‘究竟发生过什么?’
审视英风的宇赫暗自疑惑。
时隔多少年了。
自宇赫上次遇见英风那天。
当时的他比如今稚嫩，却已能让梅花绽于剑尖。
虽在衣襟佩着梅花叶彰显剑手身份。
但与现在判若两人。
华山武者大多具备的特有谦逊。
彬彬有礼，却在缝隙中探头张望的自信与沸腾的傲慢。
宇赫当年遇到的英风就是这般少年。
可以理解。
身负万里挑一的才能。
更被整个华山奉为第一奇才推崇备至。
怎能不心生傲慢。
宇赫本人也是，要不是这该死的耳朵不受他控制，就算变成那样也不足为奇。
但是，那样就没意思了。
沉醉于自我世界的人很快就会死去。
他那如常年打磨的利剑般冷冽美丽的掌门亦是如此。
明白这点的宇赫，掐灭了对英风的兴趣。
反正看起来就像即将熄灭的余烬。
当时的英风正如他所料，蕴含天赋的剑术干净利落且迅捷。
但也仅此而已。
‘但现在呢?’
现在的英风又是怎样？
宇赫眼中的英风，短短几年间已判若两人。
咻!
剑尖掠过脸颊。
宇赫调整架势转动眼球。
视线始终未离开剑尖。
剑很快。
而且锋利。
同时还很自由。
仿佛梅瓣飘落虚空般，动作有种难以捉摸的感觉。
这是当年观战时未曾体会到的感受。
-脚尖向左移动。要出虚招。
声音响起的瞬间，眼前闪过剑光。
宇赫知道这是虚招，便多踏出一步。
咕。
丹田发力，内劲顺着剑刃渗出。
并非英风制造的破绽。
而是看破虚招后找到的另一处空隙挥剑，但
呼!
“…!”
锵!
英风仿佛早有预料，变招刺来。
勉强格挡的宇赫收回内劲，连退两步。
‘差点要完蛋。’
刚才那是什么。
声音都没能跟上。
真是奇妙的感觉。
未曾从武当的长老们和掌门身上听到过的声音。
难道剑龙的剑比那几位还快?
不。并非如此。
剑龙再怎么出色，充其量也不过是后起之秀。
与他们相比还是不足的。
那么究竟是有什么不同，才会感受到这种差异呢。
有意思。
宇赫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近几年来都未曾感受过的情绪。
稍稍拉开距离后，宇赫看着英风开口道。
「久别重逢就刀剑相向，天下闻名的剑龙怎么变得如此凶悍?」
这并非偷袭。
因为英风在拔剑靠近前，已经让宇赫充分意识到了状况。
从远处就能感受到那般浓烈的斗气，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英风听到宇赫的话，尴尬地笑了笑。
「原本没打算这样的…但实在按捺不住想领教道长之剑的渴望。」
「是吗?虽然这话听着舒坦，但礼尚往来如何?该说说对我这把剑的感想了吧。」
「如我所料。」
英风抿嘴一笑，手臂轻轻一振。
砰!
借反作用力抖落剑身残存的内力，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果然不出所料。宇赫道长的实力名不虚传。」
「承蒙夸奖。」
「能再次真切体会到自己的世界多么狭隘，真是幸事。」
这话说得微妙。
自己的世界多么狭隘。
英风这是在承认自己曾是井底之蛙。
‘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
真是莫名其妙的事。虽然有点好奇。
但也没想知道到那个地步。
「哈啊....都走到这里了，却更真切地感受到那位仍在更遥远之处。」
「嗯?」
那位?
宇赫对英风的话稍感兴趣。
但必须立刻扼杀这种兴趣。
咝咝咝....
因为风向变了。
是包裹着英风的风。
确认这点的宇赫略显慌乱地对英风说道
「在这里做这种事有点危险吧?」
「感谢您配合我的任性，宇赫道长。」
「...嗯...倒也说不上配合。」
只是给无聊日常添点乐子才答应的。
实际上感觉也还不错。
当然。
虽然这么想着的宇赫脸上仍写满嫌麻烦的慵懒表情。
风掠过宇赫的脸颊。
鼻尖萦绕着花香。
-即将绽放。
耳边如等候多时般响起声音。
是听不懂的话语。
却又可笑地心知肚明。
华山剑手说要绽放的，还能是什么。
这是连身为武当武者的自己都知晓的事实。
华山以剑绽放的花，从来只有梅花。
‘...连那个都要应付的话就太麻烦了。’
咕呜呜。
宇赫将气劲运至全身。
虽性情懒惰不成器，内力却是纯正的道家真气。
呼呜。
宇赫将道气引至顶峰的瞬间。
梅花瓣飘然落下。
缓缓地 轻盈地。
那颤动的花瓣触及地面的刹那。
这周围都将被梅花淹没吧。
‘…嗯。’
望着这般景象 宇赫如是想。
一剑是否足够?
自上次接受掌门指导比试后便再未施展过。
虽心有疑虑。
‘拖拖拉拉只会更麻烦。’
想早点结束战斗回去睡觉 便没再多作纠结。
当花瓣徐徐飘落的刹那。
宇赫将道气充盈全身。
继而目光如炬看向英风。
「嗯…?」
却突然冒出句没头没脑的话。
这也难怪。
梅花瓣早落在地上成了碎屑。
可英风那边竟毫无反应。
于是映入宇赫眼帘的。
是逐渐崩解的英风身影。
「什么…?」
正疑惑那家伙为何倒下时。
咚——
“…!”
腹部传来的震动让宇赫猛然扭身。
感知冲击的瞬间虽急速闪避。
双腿却已腾空 整个人浮于虚空
接着。
「这群疯狗 非要把整条街都拆光吗。」
凶暴粗粝的嗓音刺入宇赫耳膜。
宇赫无力地在地面翻滚。
本该摆好落地姿势的。
不知遭受了什么攻击，身体使不上劲。
明明冲击并不算大。
「妈的，怎么一来就在眼前发疯。烦不烦人。」
「呃啊….」
「啊，反正拿剑的家伙都没个正常的。疯子们只要握着剑就六亲不认。」
脑袋抬不起来。
这声音是谁的?
啪!
「咳!」
刚要勉强移动，就有人狠狠砸了宇赫的脑袋。
「这混蛋怎么这时候就开始抽风了。」
「咕呜….」
感觉整个头盖骨都在共振。
没带杀意的打击怎么会这样?
或许是冲击的缘故，宇赫逐渐松开意识的缰绳。
在逐渐模糊的视野中。
宇赫瞬间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听不见丝毫声音的寂静里。
「啊….」
扑通。
宇赫吐出一声短促的呻吟便失去意识。
「…靠，这人怎么躺得这么瘆人?」
确认倒地者的表情后，仇阳天嫌恶地甩开宇赫。
连带周围那些喧闹围观的人们。
也全都齐刷刷闭上嘴陷入沉默。
方才还喧嚣不止的街道。
转瞬间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