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少林寺归来后,转眼又到了该返回山西的日子。
再待下去能做的事也很有限。已经到了无法获得更多东西的时机。
真的该离开了。
到河南满打满算才十来天出头,却发生了比预期更多的事。
‘反过来也了解了很多事。’
既知晓了也获得了。
「没落下东西吧?」
手忙脚乱打包行李时还反复问红华。大概问了有五次。
搞得红华也露出些许不耐烦的表情。
「都收拾好了。」
「是吗?」
「您本来就没带多少行李,应该没问题的。」
虽然感觉话里带刺,不过无所谓。
说实话确实没带多少行李来。
‘麻烦死了带什么行李。’
有练功服就够了。
[这话说得在理!]
‘...’
老头深表赞同地点头,氛围顿时微妙起来。
该说不该对这种共识感到欣慰?
[武人重视修炼有什么问题。]
只要我早晨起得稍晚,老头就会硬拽我起来练功。
如今倒已养成习惯变得自然了。
突然好奇这老爷子生前是怎么修炼的。
‘…肯定不是正常强度。’
毕竟我现在还沿用着英风那套修炼方式。
被称为华山剑仙的人物不可能练得比他少。
读到我心思的老头立刻嗤鼻冷笑。
[你小子也该考虑提升强度了吧。]
‘是,该加了。’
不知是吞噬气运的缘故,还是内功逐渐与肉体融合。
比起从前,修炼已不那么吃力了。
‘刚才也是…。’
早上修炼时即便比平时稍微提高了强度,也感觉毫无负担这件事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是熟透了啊,这副肉体终于。]
达到绝顶后肉身与内力浑然一体的状态。
通常称之为完熟的绝顶。
[那么,现在开始才是难关啊。]
‘嗯。’
对老头的话点了点头。
既然已熟悉绝顶之境,接下来就该朝着化境迈进。
若说从一流到绝顶是首道壁垒,化境就是武者的坟墓。
纵使被称作天才苦练一生武功,大半武者也会因未能触及化境而倒下。
光是抵达绝顶就已超凡脱俗,满足于此者大有人在。
‘虽然与我无关。’
像我这样的,既不可能在此止步。
又因走过这条路,更无需踌躇。
但老头仍说这是难关,只因准备工作远比想象耗时。
既要打磨内力,也要让已打通的丹田与身体完全契合。
多数人认为这是需要顿悟的境界。
但我不同。
填满丹田仍有盈余的内力。
当容器满到快要溢出的程度,才会显现另一番天地。
这当然是从我的立场出发的说法。
世上能有几人可以榨取足以溢出丹田的内力?
除非像我当年那样用魔功疯狂榨取内力运转,才有尝试的可能。
‘不过得先打造能承受那股内力的肉体。’
内力固然重要,眼下更需专注于加固容器。提高修炼强度的原因也在于此。
‘在弱冠之前能到达吗?’
必须到达。
这样才能让事情变得更顺利。
[真是急躁啊。]
‘这情况可容不得悠闲啊。’
[没错,适度的急躁也是必要的。]
看来抵达世家的瞬间就得提高修炼强度了。
‘还得向父亲请教流星相关的事。’
顺便去趟久违的河文山西支部…是时候把规划好的事情一件件完成了。
‘老头您没事吧。’
[嗯?说什么呢。]
‘是问您就这样回去真的没关系吗。’
指少林寺里神老头的同伴。
这是关于煌阿佛尊铁英的询问。
若就此归去,不知何时才能再来此地。
但神老头对我的提问只是淡淡回应。
[能有什么问题。迟早会再见的。]
说得理所当然。
[况且现在过去的话,那个该死的秃驴肯定只会吐出一堆脏话。]
‘…脏话?’
和尚…说脏话?
想起来以前老头提过当代方丈小时候偷吃肉被抓的事。
原来那就是煌阿佛尊吗。
突然有点明白他俩为什么交情好了。
‘物以类聚…’
[说什么呢小子?]
‘没什么。’
[…哼,既然秃驴自己说要休息,就让他歇着吧。下次见面要是还那副德行,骂他一顿就完事了。]
絮絮叨叨的话语里藏着微妙的情谊与思念。
不过同伴终究是同伴啊。
‘是挚友呢。’
正因为向来不执着于这类事情,所以并不清楚具体关系。
‘啊,倒是有那么一位。’
唯独那么一个,现在八成正在武当山上睡大觉的家伙。
虽说勉强能称作是挚友。
事到如今反正也记不清了,多想也是徒劳。
‘本想着这次要是能见上面就好了。’
可惜这次龙凤之会也没露面,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少爷!」
行李快收拾完时,魏雪儿砰地冒出来扑进我怀里。
「都准备妥啦!」
轻抚着怀中魏雪儿的发丝问道。
「都好了?」
「嗯!」
红华见状慌忙上前把魏雪儿扯开。
「雪儿!」
「呜嘤嘤….」
每次挨训就皱成包子的脸实在可爱,正想捏捏脸蛋——
「…好像没剩多少能捏的肉了。」
比初见时消瘦许多的脸颊看得我心里发酸。
[该疼的是哪儿啊….你脑子清醒吗?]
‘老头你又没摸过怎么会懂’
[...]
话音未落就听见老头倒抽凉气的声音。
或许嘴重了些。
但谁让他先来招惹我的。
说到底这都是老头的错。
待从们整理行李时,我也下楼来到客栈。
大堂里其他人似乎已收拾妥当,正三三两两闲聊。
只见南宫霏儿趴着打盹,唐少烈从容品着茶。
还有——
‘她怎么在这儿?’
旁边戴着面纱静坐的,分明是慕容熙雅。
自上次少林分别后还是头回见到。
虽然也就那么几天。
「啊!公子您来啦?」
唐少烈发现我后粲然一笑。
最近唐少烈笑得格外频繁。
「要吃饭吗?」
「你不是都吃完了?」
「时间还早,再吃点也没关系的。」
「是吗?那就吃点吧。」
我刚走近,唐少烈就悄悄挪开了身旁的椅子。
她用手啪啪拍打椅面的动作,活像是在说「快坐这儿」。
刚落座就立刻唤来苏伊点餐。照例只要素面和包子就够了。
「不过….」
一坐下视线就自然转向慕容熙雅。
「慕容小姐为何在此?」
慕容熙雅对我的提问依然没有投来视线。
搞什么,这是在无视我吗?
‘为什么要戴着面纱啊。’
在八角马楼初见时戴着倒也罢了,可后来明明都不戴面纱行动的。
「慕容小姐?」
我唤到第二声,慕容熙雅才终于转过头来。
转头时动作显得异常僵硬。
「…安。」
「安?」
「您…好。」
「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但声音为什么在发抖。
她那副像是故障了的样子让我悄悄凑近唐少烈耳畔问道:
「…那人怎么回事?」
唐少烈对我的提问也连连摇头。
脸上写着自己也不明就里。
「早上突然默默出现,之后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
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话要说才来的。
但看你这眼神处理得相当不自然啊。
从时不时飘动的面纱缝隙间,隐约瞥见莫名泛红的脸颊和耳尖。
「慕容小姐。」
「…是。」
所幸这次虽然停顿了片刻,总算听到了回应。
「有什么事吗?」
「…那个。」
慕容熙雅刚要开口又突然紧紧抿住嘴唇。
沉默降临,只听见慕容熙雅细微的呼吸声。
片刻后,慕容熙雅调整了姿态,重新向我开口。
「听说您今日要启程,特来辞行。」
声音里原本微妙的颤抖已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