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初见那家伙的日子。
那时我刚成为仇家少家主。
恰如现在这般,初次在龙凤之会亮相的节点。
当然比起重生后的现在,还要再晚几年。
通常获得世家少主之位后,便不会被视作后起之秀,而是堂堂正正的中原武林一员。
虽说碍于无谓的自尊心,这类新秀聚会本有不参加的潜规则。
但我这个少主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加之久未踏出世家,如今急需经营人脉。
虽然以当时的性格,根本不擅长结交友人。
又能如何?此乃世家之命。
比现在更成熟的肉体,比现在更腐朽的精神。
强烈的自卑感与肩负重任的压力,足以摧毁这个年轻人。
如今想来,那时顶多算有些不堪的名声罢了。
临近弱冠之年的我的传闻。
山西的恶鬼。
仇家的耻辱
若想起曾被如此称呼的日子,层次自是不同。
当然也不可能正常出席宴会。
坦白说那天的记忆很模糊。
当时宴会上有魏雪儿吗,有唐少烈吗。慕容熙雅在场吗。
英风,暂龙…雷龙呢?
就连有几个认识的面孔都记不清了。
这意味着当时根本就没保持清醒。
不过有件事倒是记得真切。
-久仰了,仇公子。
那家伙伸出的手。
含笑的眼神。
假装亲切的嗓音。
这一切至今鲜明。
-在下张善渊。
倒不是有什么特别感触。
更不可能是被独自待着的我主动搭话这种感动戏码。
被男人搭讪有什么可高兴的。
那段平淡场景之所以深深烙印在脑海,只有一个原因。
-承蒙错爱被称为圣子。
只因,那是孽缘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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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谊比武祭的决赛日到了。
日复一日转眼就是这天。
时间已近黄昏。
虽诧异为何选这么晚,但这恰是河南最热闹的时辰。
我倒因此能吃饱睡足再上场,倒也欢迎。
「少爷加油!」
魏雪儿元气十足地喊道。
或许是午饭喂得精心,她格外神采奕奕。
我静静望着魏雪儿,轻抚她的发丝。
「呃咦咦….」
「我会试着努力的。」
不太懂怎么打起精神。
也不知道值不值得硬撑。
「这种冷天干嘛非要跑出来。」
正值隆冬时节,寒气格外刺骨。
光是把手露在外面,指尖就冻得生疼。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
魏雪儿偶尔会用那种眼神看我。
就像在看被扔在河边的孩子似的眼神。
明明她自己更冒失笨拙,为什么总用那种眼神看我呢。
虽说主从关系早就名存实亡。
这种时候总觉得微妙得不行。
「别人看了会以为你是我妈呢。」
「…啊?」
看她一脸茫然的表情,我噗嗤笑了。
‘啊,不小心提到母亲了。’
说完突然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到。
因为意识到自己竟主动提起了关于母亲的事。
说不定,现在已经忘了?
‘不。没忘记。’
不是那样的。
因为这是绝不能忘记的事。
这也是迟早——在不久的将来必须向父亲追问的事。
是想要了结的往事。
不管风怎么吹,只是静静凝视魏雪儿的脸。
接着移动抚摸的手整理她头上的发饰。
大概不是什么贵重礼物的缘故。
触感并不太好。
摸个不停时魏雪儿慌忙躲开拉开距离。
「嗯?」
为何会这样,不自主使了个眼色,但魏雪儿急忙用手遮住自己的头。
尤其是有装饰的部分。
「怎么了?」
「不…不会还给您的…。」
「什么?」
「是我的…!少爷给的…。是我的东西啦。」
莫非她以为我要抢走饰品。
魏雪儿用那完全不适合她的炸毛眼神狠狠瞪着我。
看着那模样我回答道。
「不拿走。那玩意儿拿回来还能给谁用。」
「说、说不定会送给别人当礼物呢。」
「…抢用过的旧物送人?」
这算什么又麻烦又掉价的行为。
「是很重要的东西…。」
看她严防死守绝不让人抢走的样子,我无言以对。
那算什么啊。
撑死不过是县里随便挑的便宜货罢了。
或许因为魏雪儿的反应,我莫名不敢直视她的脸。
正想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突然插进来个声音。
「…我也有。」
是睡眼惺忪呆站着的南宫霏儿。
见状我叹气说道。
「不是让你坐着休息吗。
「…正在休息呢。」
「谁会觉得你那样算休息啊,这笨丫头。」
放着好好的观众席不待,非要跑到这里来。
还是个病号呢。
「没关系…。」
「难道还有有关系的?」
“...”
听我这么说,南宫霏儿露出冥思苦想的表情。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沉默片刻的南宫霏儿似乎想通了,开口道。
「…我好痛….」
不是结束了而是放弃了啊。
这就用上病号护盾了是吧。
我不知不觉漏出了笑声。
这是因无语而发出的笑。
唐少烈那家伙跑哪儿去了。
又去看雪凤了吗。
最近唐少烈确实经常去找慕容熙雅。
「怎样,要我给你呼呼吗?」
「…你会吗?」
「疯了吧…?」
把玩笑话当真了的样子。
马上要上比武台了,现在却因头痛欲裂而想认输。
又不能弹病人脑瓜崩。
见我眼神复杂地盯着她,南宫霏儿收起遗憾的表情,主动把头顶伸了过来。
「干嘛?」
「…摸摸头….」
「怎么觉得你越来越难伺候了?」
该说是更爱撒娇了吗。
想起前世的话,感觉她整个人都变了。
明明前阵子别说主动要摸头,连被碰到头发都会害羞,现在倒明目张胆说出来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总是默默满足她的缘故。
‘要是前世的我肯定吓一跳吧。’
绝对会皱眉骂这疯婆子胡说八道。
或许正是这些细微变化累积起来改变了心态。
「上次说好要给我看什么东西来着。」
边抚摸蹭着手背的白发边问道。
南宫霏儿被我的话吓得一哆嗦。
同时看到她的头顶微微泛红了。
「…啊。」
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见到她通红的耳朵尖。
挪动抚摸的手 轻轻捏住南宫霏儿的耳朵。
很温暖。
在这寒冷的天气里。
「…对不起。」
南宫霏儿突然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呢?
我略带惊讶地看着她。
「没能让你看到…。」
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
南宫霏儿似乎因为败北而觉得自己什么都没能展现。
这说法连自己都认不清自己了。
明明展示了那么多。
怎么能说没展示呢。
南宫霏儿向我展现了无限的可能性。
比独自能走多远这件事更加确凿无疑。
她本就不是需要被保护的存在。
我从未有一刻认为她是无法独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