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纹路(2 / 2)

四人顺着裂缝爬出去,外面是真正的山林,风里带着松脂的清香,远处传来村民的说话声。胖子深吸一口气,突然哈哈大笑:“是真的!这空气里都带着肉香!”

吴邪回头看了眼身后坍塌的墓室,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脸上,暖得让人发困。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层幻境,但至少此刻,身边的人是真的,风是真的,连胖子吵着要吃烤全羊的声音,都真实得可爱。

“走了。”他笑着朝前面招手,“再磨蹭,烤全羊就真没了。”

这次,没人犹豫。

解雨臣指尖的细刃刚归鞘,闻言回头看了眼白泽,眉梢微挑:“你这是把我当伤员护着?”他手腕上还留着刚才自刺的血痕,虽不深,却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走两步牵扯到伤口,动作难免慢了些。

“不是护着。”白泽掂了掂手里的灵剑,剑身映出解雨臣的背影,“你那细刃刚才沾了执念的气,离我近点,我好盯着。万一它顺着伤口钻回去,胖爷的烤全羊就得等下辈子了。”

胖子在前面听见,立刻嚷嚷起来:“哎哎哎,怎么又扯上胖爷的肉了?小花你可得抓紧了,别让这破玩意儿坏了咱们的饭局!”

解雨臣低笑一声,没再推辞,提步走到白泽前面,脚步刻意放稳了些。他能感觉到身后的灵剑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嗡鸣,像在扫描周围的动静,那股清冽的剑气擦着后背掠过,倒比任何药膏都让人安心。

张起灵走在最前面,古刀开路,刀刃劈开挡路的荆棘时,总能精准避开藏在草里的碎石——那些碎石在阳光下泛着极淡的金光,正是执念之核残留的碎片。吴邪跟在他身侧,时不时回头看眼解雨臣和白泽,见两人步伐稳妥,才松了口气。

“说起来,”胖子突然回头,“这执念之核到底是个啥来头?听着就不像正经东西。”

白泽的灵剑扫过一片沾着金粉的树叶,树叶瞬间枯萎:“古籍里提过,有些东西靠吞噬人的念想活,活久了就成了精。你越放不下什么,它就越能拿捏你。那墓主人以为用念想困住它,其实是给它搭了个粮仓。”

解雨臣脚步微顿,回头看了眼坍塌的墓室方向:“他到死都想着用自己的念想当锁,却不知道执念这东西,从来锁不住别人,只能困住自己。”

话音刚落,脚下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土里蠕动。白泽的灵剑猛地指向地面:“还有漏网之鱼!”

只见他们刚才走过的路上,几株野草突然疯长起来,草叶上布满金色的纹路,正朝着解雨臣的脚踝缠过来。白泽的灵剑劈出一道剑光,草叶瞬间被斩断,落在地上化作青烟,只留下几滴金色的黏液,很快被泥土吸收。

“看来是盯上你了。”白泽他快走两步,与解雨臣并肩,“你刚才用细刃刺自己时,血气和执念撞在一起,它记着你的气息。”

解雨臣摸出细刃,在指尖转了个圈:“记着更好,省得我们找了。”他突然反手将细刃刺向旁边的一棵树干,刀刃没入的瞬间,树干里发出一声闷响,几滴金色的液体顺着刀身流下来,“藏在这里。”

张起灵的古刀紧随其后,将整棵树拦腰斩断。树心里果然藏着团乒乓球大小的金色影子,正瑟瑟发抖。胖子一脚踩上去,那影子发出婴儿般的哭啼声,却被他狠狠碾了碾:“哭也没用!胖爷最恨装神弄鬼的玩意儿!”

影子在胖子脚下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了。

吴邪看着地上的青烟,突然笑了:“这下,总该没东西跟着了吧?”

阳光穿过树冠落在他脸上,暖得恰到好处。远处隐约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像是有人来接他们了。胖子眼睛一亮,拽着吴邪就往前跑:“听见没?肯定是接应的人来了!赶紧的,晚了烤全羊就只剩骨头了!”

解雨臣和白泽相视一笑,跟了上去。灵剑的嗡鸣声渐渐平息,细刃也收了鞘,只有风穿过树林的声音,真实得让人想打个哈欠。

林子深处的雾气不知何时浓了起来,带着股甜腻的花香,闻得人眼皮发沉。白泽的灵剑突然“嗡”地一声竖在掌心,剑尖死死指着左前方——那里本该是片空地,此刻却凭空多出座青瓦小院,院门口的老梨树上缠着红绸,花瓣落得满地都是,像极了解雨臣小时候住过的老宅。

“不对劲。”白泽按住剑柄,剑身的震颤越来越急,“这梨花的花期早过了,而且你看那红绸,颜色鲜得像刚染的,在雾里根本不该这么亮。”

解雨臣的脚步顿在原地,他刚才差点就抬脚迈进去了——那院子里的石桌上,赫然摆着盏琉璃灯,是他八岁生日时二爷送的,后来在一场大火里烧没了。此刻灯里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窗纸上的人影晃来晃去,像有人在里面剪纸。

“小花?”胖子推了他一把,“发什么愣呢?那院子看着是挺舒服,可胖爷总觉得后背发凉。”

吴邪突然发现,自己的指尖沾了片梨花花瓣,捻开一看,里面竟裹着丝金色的黏液,和之前的执念之核残迹一模一样。他猛地抬头,只见那小院的墙根处,无数细小的金色纹路正在蠕动,像在编织一张网。

“是幻境!”吴邪大喊,“它在模仿我们心里最念着的地方!”

话音刚落,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戏服的老者走出来,脸上带着笑,正是解雨臣记忆里的戏班班主:“小陈,该上台了,今天唱《游园惊梦》。”

解雨臣的细刃瞬间出鞘,却在离老者半尺远的地方停住了——那老者的眼睛里,映出的不是他的影子,而是片灰蒙蒙的雾气。

“假的。”白泽的灵剑率先劈了过去,剑光扫过老者的瞬间,对方像泡沫般炸开,化作无数梨花瓣,在空中打着旋儿,却没落地,反而聚成只金色的手,抓向解雨臣的咽喉。

张起灵的古刀横劈过来,刀光撞上金手,发出刺耳的响声。那只手顿时溃散,重新变成花瓣,却顺着风飘向胖子——胖子正盯着院子里突然冒出来的烤全羊,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连自己的胳膊正在变得透明都没察觉。

“胖子!那羊腿上有牙印!”白泽抓起块石头砸过去,正好打在烤全羊的腿上。那“羊腿”突然裂开个嘴,露出细密的尖牙,吓得胖子嗷一声蹦起来。

幻境被戳破的瞬间,整座小院开始扭曲,墙皮像纸一样剥落,露出后面黑漆漆的石壁——他们根本没走出石室,刚才的山林、阳光全是假的,只有头顶那道裂缝是真的,正有微光透下来,照亮了地上散落的龟甲碎渣。

“它还在玩这套!”胖子抹了把冷汗,“胖爷的烤全羊……”

“别管烤全羊了。”吴邪指着石壁裂缝,“你看那光,是直的!真正的阳光在这个时辰该斜着照进来,这是它用龟甲反光伪造的!”

白泽的灵剑突然冲天而起,剑尖刺破石壁裂缝处的“阳光”,只听“啵”的一声轻响,那片光亮像肥皂泡般炸开,露出外面真正的景象——还是那间石室,只是他们头顶根本没有裂缝,只有块刻满符文的石板,上面残留着最后一点金光,正在慢慢黯淡。

“它没力气造大幻境了,只能在小范围里偷天换日。”白泽收回灵剑,剑身上沾了点金色的粉末,“这是它最后的挣扎。”

张起灵突然抬手,古刀指向石室内侧的阴影——那里蜷缩着团拳头大的金光,正微微发抖,像只受惊的兔子。这才是执念之核最后的本体。

“抓住它!”吴邪掏出绳子,“烧不干净就捆起来!”

金光似乎知道自己跑不掉了,突然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朝着四人最薄弱的地方钻——胖子盯着光点里突然出现的烤全羊,吴邪看见三叔在光点里招手,解雨臣听见了戏班的胡琴声,连张起灵的眼神都恍惚了一瞬,仿佛看到了熟悉的青铜门。

“闭眼!想最疼的事!”白泽他大喊着,用灵剑划破自己的掌心,鲜血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剧痛让吴邪猛地回神,他想起蛇沼里的毒雾,想起陈皮阿四的刀,那些尖锐的痛感像针一样扎破幻境。胖子则是想起了云彩的脸,心里一堵,哪还有心思看烤全羊,抄起工兵铲就拍向光点。

张起灵的古刀直接插进光点最密集的地方,刀身的寒气瞬间冻结了那些光点。解雨臣的细刃紧随其后,将那团金光死死钉在地上。

金光在刀下剧烈挣扎,发出无数声音,最后却慢慢弱了下去,化作一滩金色的液体,渗入石缝,彻底消失了。

石室里终于安静下来。

胖子瘫坐在地,摸着肚子:“他娘的……这次……真没东西了吧?”

白泽的灵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再没半点震颤。他弯腰捡起剑,剑身映出四人疲惫却清醒的脸:“没了。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吴邪看向头顶的石板,上面的符文已经褪色,露出后面的土层。他掏出工兵铲,用力一撬,石板应声而落,真正的阳光涌进来,带着尘土的味道,晒得人眼眶发烫。

外面的鸟叫是真的,风里的草腥气是真的,连胖子骂骂咧咧说要吃烤全羊的声音,都真实得可爱。

“走了。”吴邪拉起胖子,“去镇上,我请客。”

这次,没人再回头。

白泽的灵剑突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剑身映出的影子正在慢慢淡化,边缘像被水浸过的墨痕。他弯腰捡剑时,指尖触到的地面突然泛起涟漪,刚才被胖子踩碎的“烤全羊牙印”竟在土里重新拼合,渗出的金色黏液顺着他的鞋缝往上爬。

“别动。”白泽的声音发紧,抬手指向胖子身后——那棵被张起灵劈断的老槐树,断口处正冒出新的嫩芽,芽尖上挂着片叶子,叶子的纹路里,赫然印着胖子娘给糖块时的指印。

胖子猛地回头,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不可能!老子明明看着它化成灰了!”

“化成灰的是它想让你看见的。”白泽踢开脚边的金色黏液,灵剑在地上划出个圈,圈里的土地突然变得透明,能看见香气,甚至有刚才胖子拍胸脯说“这次肯定是真的”的傻样,像叠在一起的皮影戏。

解雨臣的细刃突然刺向自己的手背,血珠渗出来,却没滴落在地,反而悬在空中,慢慢变成了朵梨花。他盯着那朵花,眼神冷下来:“我们根本没离开过那片老槐树林。你看地上的草,每根草叶都在往同一个方向倒,像被无形的线牵着走。”

吴邪低头一看,果然!周围的野草全朝着林子深处倾斜,连阳光的方向都跟着歪了,像幅被画反的画。他突然想起刚才走出“石室”时,脚下的石板触感太光滑——真正的古墓石板早该坑坑洼洼,哪会那么平整?

“它把整个林子变成了龟甲的壳。”张起灵的古刀指向天空,云层里隐约能看见龟甲的轮廓,那些裂纹正在缓慢转动,“我们破的不是幻境,是它蜕下的皮。”

胖子突然蹲下身,抱着头直喘气:“操……这到底有完没完?胖爷的脑子都快被它搅成浆糊了!”他的声音刚落,身边就冒出个土灶,灶上的锅里正炖着羊肉,香气直往鼻子里钻,锅沿上还贴着张纸条,是他娘的笔迹:“趁热吃。”

“别碰!”白泽他的灵剑劈向土灶,锅碗瓢盆瞬间炸开,里面滚出来的不是羊肉,是团蠕动的金色肉块,上面长着无数张嘴,都在喊“趁热吃”。

吴邪突然想起帛书最后那句被烧得模糊的话——“执念如蚕,结茧自缚,茧中藏茧”。他指着林子深处:“它的本体不在龟甲里,也不在树里,在整个林子的最中心!这些幻境都是它吐的丝,我们每破一次,就离它更近一步!”

张起灵已经提着古刀往深处走,古刀的寒气劈开浓雾,露出前面的景象——不是树木,是堵巨大的石壁,上面刻满了和龟甲一样的裂纹,每个裂纹里都嵌着张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一张正睁着眼,看着他们,正是墓主人的脸。

“它把所有被执念困住的人,都嵌成了自己的壳。”白泽的声音发颤,“那墓主人说‘烧了此室’,不是指石室,是让我们烧了这片林子!”

石壁上的人脸突然同时睁开眼,无数只手从裂纹里伸出来,抓向他们。胖子被只手抓住脚踝,往下拖的瞬间,他突然骂道:“他娘的!胖爷的羊肉还没吃上,凭什么给你当养料!”他掏出工兵铲狠狠砸向那只手,手顿时化作金色的粉末。

解雨臣的细刃在指尖转出残影,割断缠向吴邪的手臂,却发现那些手臂断口处流出的金色液体,正顺着刀刃往他手腕上爬,像有生命似的。

“用火!”吴邪掏出打火机,突然想起背包里还有半盒火柴,“白泽,你的剑能引火吗?”

白泽的灵剑突然亮起红光,剑身上的符文全被点燃:“试试就知道!”

剑光拖着火焰冲向石壁,裂纹里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叫。张起灵的古刀劈开最前面的裂缝,露出里面的景象——石壁中心嵌着块巨大的龟甲,比之前的大上十倍,上面的裂纹里流淌着金色的液体,像条活的血管。

“就是它!”吴邪将火柴扔过去,火焰遇上金色液体,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石壁开始剧烈震动,那些人脸在火中扭曲、消散,嘴里却发出解脱的叹息。胖子看着自己娘的脸在火中慢慢淡去,突然红了眼眶,却没再说话,只是狠狠踹了脚正在燃烧的石壁。

火焰越来越旺,烧穿了浓雾,烧化了幻境,露出了真正的天空。阳光终于直直地照下来,落在四人身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白泽他的灵剑插进地里,剑身映出四个清晰的影子,再没有半分模糊。他喘着气笑了:“这次……应该是真的了。”

吴邪望着远处真正的林线,突然听见胖子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走了。”他拉起胖子,“去吃烤全羊,这次我请客,管够。”

胖子抹了把脸,咧开嘴笑了:“这还差不多!”

五人朝着林外走去,身后的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烧黑的土地。没人看见,最后一缕金色的烟,悄悄钻进了吴邪的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