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也觉得眼熟,猛地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老家后山爬过的树,树干上也有块一样的疤,是他掏鸟窝时摔下来撞的。“这是……我们各自记忆里的林子?”他看向张起灵,对方正盯着一棵松树,那松树的姿态,和他在长白山见过的某棵几乎一致。
白泽突然挥剑砍向旁边的灌木,枝叶散开,露出底下埋着的东西——半截玉佩,和吴邪脖子上的那块材质相同,只是碎了个角。“它把我们的‘回忆’当路标,引我们往不同的方向走。”他看向四周,林子不知何时变得雾气蒙蒙,每棵树后都像藏着岔路,“再往前走,我们会被分开。”
张起灵的古刀突然插进地面,刀柄的穗子直直指向左前方。“只有一条路是真的。”他拔出刀,穗子扫过的地方,雾气瞬间散开,露出条被红绳覆盖的小径,“它想让我们选,就证明只有一条能走。”
吴邪跟着往小径走,脚刚踏上红绳,就听见身后传来胖子的惊呼。回头一看,胖子正站在原地,身边的雾气里走出个穿军装的男人,面容和胖子有点像,正拍着胖子的肩膀说话。
“那是……我哥?”胖子的眼睛红了,手抬了一半,想去碰对方的脸,“你不是牺牲了吗?”
“傻小子,哥在这儿等你呢。”军装男人笑了,伸手要拉胖子,“跟哥回家,别在外面野了。”
胖子的脚像钉在地上,眼神里全是恍惚。吴邪心里一紧——胖子他哥牺牲在边境线上,这是他心里最深的疤,活墓竟然连这个都挖出来了。
“胖子!那是假的!”吴邪想冲过去,却被白泽拉住。“你现在过去,他只会更信。”白泽的剑指向胖子脚下,那里的红绳正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它在勾他的‘遗憾’,越想弥补,缠得越紧。”
张起灵突然对着军装男人劈出一刀,刀风穿过对方的身体,却在胖子耳边炸开一声巨响。胖子猛地一颤,眼神清醒了些:“哥……?”
“胖爷我哥牺牲的时候,胸前有块弹片疤,你没有!”胖子突然吼道,眼眶通红,却抬脚踹向对方,“你个冒牌货!我哥才不会让我当逃兵!”
军装男人的脸瞬间扭曲,化作一缕黑丝钻进地下。胖子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他娘的……差点就栽了。”
吴邪拍了拍他的背,没说话。有些念想太沉,连幻境都敢拿来当武器。
继续往前走,雾气里又钻出个身影,这次是冲吴邪来的——是三叔,叼着烟,手里挥着那只缺角酒葫芦,笑得一脸痞气:“小天真,跟三叔走,保证带你发财。”
“三叔的葫芦底有个裂纹,是我小时候摔的。”吴邪盯着对方手里的葫芦,声音很稳,“你这只没有。”
三叔的脸僵了僵,葫芦突然化作黑液,淋了吴邪一身。他没躲,任由那黏腻的液体顺着脖子往下流——疼,却清醒。
白泽那边也起了动静,雾气里站着个看不清面容的神祗,周身缠着金光,声音像洪钟:“白泽,归位吧,凡俗争斗,不配你插手。”
“我配不配,轮不到你这团黑丝说。”白泽的灵剑直接刺穿对方的金光,“真神从不劝人逃,只会教人死磕。”
金光散去,露出底下蠕动的黑丝,被剑光烧得滋滋作响。
最后轮到张起灵,雾气里却什么都没出现。吴邪正纳闷,张起灵突然拔刀劈向自己脚下——那里的红绳正悄悄缠上他的脚踝,结成个熟悉的结,和他系在古刀穗子上的结一模一样。
“它知道你不在意虚像,就攻你习惯的东西。”吴邪恍然大悟,活墓连张起灵的“下意识”都在模仿。
张起灵砍断红绳,黑丝溅起的瞬间,林子里所有的红绳突然同时绷直,像无数条琴弦被拨动,发出刺耳的共鸣。远处的搏动声和这声音重合,形成一股诡异的节奏,震得人头晕目眩。
“它在调频率,想让我们跟着它的节奏走!”白泽的掌心再次渗血,滴在剑上,照尘石爆发出的光形成一道屏障,暂时挡住了那股声波。
吴邪突然发现,红绳绷直的方向,都指着林子中心的一棵古树。那棵树的树干上,嵌着块青铜色的东西,形状像……半截钥匙孔。
“它的芯,在树里!”吴邪指着古树,“那钥匙孔,和我们找到的青铜钥匙刚好对上!”
张起灵率先冲了过去,古刀劈开拦路的红绳,那些看似坚韧的绳子一触到刀身就纷纷断裂,化作黑灰。胖子和白泽紧随其后,三人的武器在雾气里划出三道光,像三把手术刀,直插活墓的病灶。
吴邪跑到古树前,摸出那截青铜钥匙——不知何时,它又回到了他的口袋里,还带着点体温。钥匙插进孔的瞬间,整棵树剧烈地颤抖起来,树干裂开无数道缝,里面涌出的不是黑液,而是……无数双眼睛,和之前在石壁上看到的一样,此刻却充满了恐惧。
“它怕了!”吴邪用力转动钥匙,树干发出“咔嚓”的脆响,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
张起灵的古刀深深劈进树干,刀柄上的“守”字与钥匙的纹路完全重合,爆发出刺眼的光。白泽的灵剑化作一道银线,顺着刀身钻进树干深处,紧接着,整棵树从内部燃起幽蓝的火焰,烧得黑丝滋滋作响。
胖子抱着块石头,狠狠砸向树干裂开的地方:“给胖爷我彻底死透!”
火焰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无数人在同时哀嚎。林子里的雾气迅速散去,红绳化作飞灰,脚下的血肉层开始硬化,搏动声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消失。
吴邪喘着粗气,看着手里的青铜钥匙慢慢变得冰凉,最后化作一块普通的石头,掉在地上碎了。古树也随之枯萎,变成一截焦黑的树干,和普通的枯木没两样。
四周突然亮了起来,不是火光,是真正的天光。他们站在一片陌生的林子里,脚下是松软的腐叶,身边是真正的树木,远处传来清脆的鸟鸣,风里带着草木的清香。
胖子瘫坐在地上,摸了摸身边的树,又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龇牙咧嘴:“这次……是真的出来了?”
张起灵的古刀插在地上,刀身映着天光,穗子安静地垂着。白泽收起灵剑,掌心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疤痕。吴邪看着三人,突然笑了——他们身上的泥污还在,伤口还在,却都带着种劫后余生的清明。
“管它真的假的。”吴邪也坐了下来,抓起一把腐叶,感受着那粗糙的质感,“至少现在,风是真的,鸟叫是真的,疼也是真的。”
张起灵拔出古刀,刀身划过地面,带起一串火星。他看向林外,那里隐约有炊烟升起,不是幻境里的炊火,是真正的人间烟火。
“走了。”他率先迈步,步伐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吴邪和胖子、白泽跟在后面,踩在腐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清晰。没人再提活墓,也没人再担心幻境——经历过那么多次真假难辨,他们终于明白,所谓的“真实”,从来不是靠眼睛看的,是靠心里那点不肯被吞噬的劲儿撑着的。
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吴邪抬头看了看天,蓝得不像话,像被水洗过一样。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不是任何香气,是活着的、踏实的、能让人继续往前走的味道。
前面的路还长,但只要身边这几个人还在,再深的幻境,再邪的墓,也不过是路上的一块绊脚石而已。
踢开就是了。
白泽看了看吴邪和胖子说危险靠近,张起灵和白泽都冲了上去
白泽的话音刚落,吴邪就觉得后颈泛起一阵寒意,像被毒蛇盯上了。他猛地回头,只见身后的腐叶堆里冒出无数根黑丝,正像潮水般涌来,顶端还沾着细碎的骨渣——是之前被烧尽的黑丝,竟然没死透!
“它藏在腐叶底下!”胖子抄起工兵铲就往后拍,黑丝被打得飞溅,却像藤蔓般缠上铲面,顺着木柄往他手上爬。
张起灵的古刀已经化作一道冷光,直劈黑丝最密集的地方。刀风卷起的腐叶漫天飞舞,露出底下的景象——不是泥土,是块凹陷的血肉层,上面布满了新鲜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渗黑液,显然是刚才被他们“杀死”的活墓残体,竟在偷偷愈合。
“它没断根!”吴邪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棵枯树根本不是芯,是活墓故意蜕下的壳。
白泽的灵剑突然暴涨数尺,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涌来的黑丝劈成齑粉。“它在等我们放松警惕,刚才的‘平静’是诱饵!”他的声音里带着怒意,照尘石爆发出的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炽烈,“这林子里的每片腐叶,都是它的眼睛!”
话音刚落,前方的树木突然剧烈摇晃,树干上裂开无数道缝,涌出的黑丝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网,将他们罩在中间。张起灵的古刀在网底划出一道弧线,硬生生劈开个缺口,冲在最前面:“往外冲!”
白泽紧随其后,灵剑舞成一团银球,黑丝一碰就化作青烟。他特意放慢半步,用剑光护住身后的吴邪和胖子:“别碰任何植物!它们都被寄生了!”
吴邪拽着胖子往前跑,脚下的腐叶踩上去黏糊糊的,像踩在没干透的血痂上。他看见旁边的灌木突然炸开,黑丝裹着块碎骨飞过来,擦着他的耳朵钉进树干——是守庙人枯骨上的那块!
“操!连尸块都用上了!”胖子骂着,反手一铲拍断根缠向吴邪脚踝的黑丝,自己胳膊却被划开道口子,黑液瞬间渗了进去,疼得他龇牙咧嘴。
张起灵突然回身,古刀横劈出一道半圆,将追在最近的黑丝尽数斩断。他看向胖子的伤口,眉头紧锁:“黑液在往心脏钻。”
白泽的灵剑突然转向,剑尖点在胖子伤口上。青光一闪,黑液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嘶嘶地缩回皮肤里,留下个焦黑的印记。“暂时封住了,但它在抢时间。”他看向张起灵,“它的本体就在附近,这些只是触手。”
吴邪顺着他们的目光往前看,林外那道炊烟突然变了形,化作一根粗壮的黑丝,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急速扭动,顶端隐约有张人脸在晃动——是老道士的脸,正咧着嘴笑,眼睛里全是黑液。
“它在那儿!”吴邪指着那道黑丝,突然明白所谓的“炊烟”根本是活墓的呼吸管,他们以为的“林外安全区”,其实是它的喉咙。
张起灵没有丝毫犹豫,古刀直指那道黑丝,脚下的地面被踩出个浅坑,整个人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白泽紧随其后,灵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光盾,将扑面而来的黑丝尽数挡开。
“你们先走!”白泽回头喊了一声,剑光突然炸开,逼退了缠向吴邪和胖子的黑丝,给他们让出条路,“我们去斩根!”
胖子刚想骂“谁要先走”,却被吴邪一把拽住。“他们俩配合更利落!我们在这儿只会添乱!”吴邪指着侧面一道狭窄的石缝,“去那边!找能借力的东西!”
张起灵和白泽已经冲到黑丝近前。古刀与灵剑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像一道金银双色的闪电,狠狠劈在黑丝顶端的人脸。老道士的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黑丝剧烈地扭动起来,将两人缠在中间,像裹了层密不透风的茧。
“他娘的!”胖子急得眼睛发红,却被吴邪死死按住,“别冲动!看他们的动作!”
吴邪看得清楚,张起灵的古刀正在黑丝里不断搅动,每一次转动都能带出一串黑液;白泽的灵剑则像根探针,精准地刺向黑丝最薄弱的地方,照尘石的光芒顺着剑尖往里钻,逼得黑丝不断收缩。他们看似被缠住,其实是在故意引黑丝收紧,好找到它的脉络。
“找火!”吴邪突然想起黑丝怕火,“胖子,你包里还有信号弹吗?”
胖子摸出最后两枚信号弹,手都在抖:“就剩这个了!能管用吗?”
“管不管用都得试试!”吴邪看着那团不断蠕动的黑丝茧,里面的光芒越来越弱,显然两人也在消耗体力,“对准它的根!”
黑丝茧突然剧烈震颤,一道金光猛地炸开,将黑丝撕裂个口子。吴邪看见张起灵的古刀正卡在黑丝的脉络上,白泽的灵剑则直指中心——那里有块搏动的肉块,上面嵌着半截青铜钥匙,正是他们之前丢掉的那截!
“就是现在!”吴邪大吼一声,胖子已经拔掉保险栓,将两枚信号弹狠狠扔了过去。
红光在黑丝茧里炸开的瞬间,张起灵和白泽同时发力。古刀斩断了最后一根主脉络,灵剑则精准地刺穿那块肉块,将里面的青铜钥匙挑了出来。
黑丝发出一声垂死的哀鸣,像潮水般退去,露出里面的两人。张起灵的胳膊被缠出几道深痕,白泽的嘴角渗着血,却死死攥着那截青铜钥匙,照尘石的光芒在上面流转,彻底净化了残留的黑液。
吴邪和胖子冲过去时,正看见那道粗壮的黑丝迅速枯萎,化作一堆焦黑的碎末,林外的“炊烟”彻底消失了,露出真正的田野和村庄,鸡犬相闻,再无半分诡异。
白泽将青铜钥匙扔给吴邪:“这次是真的芯,它藏在活墓的残根里,借着我们的‘疏忽’重生。”
张起灵用古刀拨了拨地上的碎末,里面再无半分黑丝,只有普通的草木灰。“断了。”他言简意赅,却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胖子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焦黑印记,突然笑了:“他娘的……总算能踏实吃碗面了吧?”
吴邪握紧手里的青铜钥匙,钥匙已经变得冰凉坚硬,再无半分黏腻。他看向张起灵和白泽,两人虽然带伤,眼神却异常清明。远处的村庄传来孩童的笑声,阳光穿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暖得让人想打瞌睡。
“走。”张起灵率先迈步,古刀的穗子在风里轻轻晃动,“去吃面。”
这次没人再怀疑,没人再回头。黑丝也好,幻境也罢,只要这四个人还凑在一起,再深的黑暗,也挡不住他们往亮处走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