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谁能在比试中胜出,都能踩着胜者的阶梯,拿到进入蛊神洞的资格
可这“挑战”二字,说起来轻飘飘,做起来却比在刀山上跳舞还难。
苗灵儿毕竟是大长老的亲传弟子,从五岁起就泡在蛊药里长大,十二岁便能独立炼制“子母蛊”,十五岁时在长老团的见证下,用一只“玉面蛛”赢了三位长老的合力围攻。
她的蛊术最是阴柔诡谲,不见刀光剑影,却能杀人于无形。
去年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寨弟子,在宴会上当众质疑她的实力,两人刚说了三句话,那弟子就突然捂住喉咙倒地,七窍流出黑血后来才知道,苗灵儿说话时,指尖蘸着的花蜜里,藏着十几只肉眼难辨的“针蛊”,顺着对方的呼吸就钻了进去。
“跟她对视都得提着心。”这是十个天骄私下里的共识。
他们见过苗灵儿在练蛊时的样子:坐在摆满陶罐的房间里,对着蛊虫轻声细语,笑容干净得像山涧的泉水,可下一秒,就能让罐子里的毒虫互相啃噬,直到只剩下最强的一只。
这种看似无害的狠劲,比那些咋咋呼呼的凶戾更让人胆寒。
更让他们压力倍增的是,这场比试从来不止是年轻人的较量。
十个天骄背后,站着的是各自依附的长老势力。
二长老的弟子阿蛮,养的“噬心蛊”用了二长老秘传的“血养法”。
四长老的侄女阿秀,那只“迷魂蝶”翅膀上的粉末,掺了四长老珍藏的“幻蛊花粉”。每个人的蛊虫里,都藏着长老们的心血,甚至是几代人的蛊术结晶。
长老团的议事厅里,明面上是讨论大会的流程,暗地里却早已较上了劲。
二长老摸着胡须笑:“阿蛮这孩子最近进益不小,说不定能给灵儿丫头添点麻烦。”大长老呷了口茶,慢悠悠地回:“灵儿的‘同心蛊’刚炼化了第二重,正好让年轻人长长见识。”
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家弟子的底气,却又藏着不容置疑的锋芒。
毕竟,谁的弟子能赢,就意味着谁背后的势力能在接下来的五年里,在苗疆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蛊神洞的传承机会、密林里的草药开采权、甚至是与外界交易的渠道,都可能因此倾斜。
离大会还有三天时,十个天骄在寨后的试炼场进行最后的演练。
阿蛮放出噬心蛊,蛊虫钻进一头活羊的心脏,那羊瞬间倒地抽搐,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幻象;阿秀挥动衣袖,迷魂蝶群飞旋而起,在空气中洒下粉末,远处的几只山鸡竟互相啄咬起来,直到羽毛乱飞、鲜血淋漓。
可练到兴起时,没人敢真的放松。
阿蛮擦了擦指尖的血迹,望着山顶苗灵儿房间的方向,低声道:“听说她昨天又炼出了新的‘影蛊’,能藏在人的影子里……”阿秀握紧了装蝶蛊的玉盒,指尖微微发颤。
“长老说,跟她比试,别信自己的眼睛,别信自己的耳朵,甚至别信自己的心跳说不定什么时候,蛊虫就顺着心跳声钻进来了。”
月光爬上试炼场的石碑,映出上面刻着的“生死有命”四个大字。
十个天骄望着山顶那栋亮着灯的木楼,每个人的心里都像压着块石头。
他们知道,这场比试,赢了,可能一步登天;输了,轻则废去蛊术,重则成为对方蛊虫的养料。
可就算如此,没人愿意退缩蛊神传承的诱惑,长老们的期待,还有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狠劲,都推着他们往那座看似平静的赛场走去。
而房间里的苗灵儿,正对着水镜观察着试炼场的动静。
看到阿蛮和阿秀的演练,她轻轻抚摸着装有同心蛊的罐子,罐子里的蛊虫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她的心意。
她知道,这场比试从来不是为了打败谁,而是要让所有人看到,苗疆的蛊术,既能温柔如春水,也能狠厉如刀割。
至于那些背后的算计与较量,她并不放在心上。
大长老说过:“真正的蛊术,是与蛊虫心意相通,而不是靠势力压人。”
她要做的,只是让自己的蛊虫,在那一天,发出最响亮的声音。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着山间的凉气和艾草的清香。
一个穿着靛蓝色苗服的老妇人拄着拐杖,缓缓走了进来。
她约莫五六十岁,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用一根雕花银簪固定着,脸上刻着细密的皱纹,却掩不住那双眼睛的锐利像是山涧里浸了百年的寒石,沉静中透着洞察一切的清明。
老妇人的背有些驼,每走一步,拐杖都会在木地板上敲出“笃、笃”的声响,节奏沉稳,像是在给房间里的寂静打拍子。
她便是苗疆长老团的大长老,苗凤,也是苗灵儿的授业恩师。
“灵儿。”苗凤走到木架旁,目光扫过那些整齐排列的陶罐,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字字清晰,“斗蛊大会还有三天,心里有底吗?”
苗灵儿从蒲团上站起身,微微躬身行礼,素白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师傅放心,这届大会,我有把握。”
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那些挑战者的底细,我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阿蛮的噬心蛊虽烈,却控不住情绪;阿秀的迷魂蝶擅长幻境,可遇着强光便会失灵。他们想赢我,还不够。”
苗凤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皱纹里仿佛都盛着欣慰:“好,有这份心气就好。”
她伸出枯瘦的手,轻轻碰了碰装着同心蛊的罐子,“但也别大意。
当年我当圣女时,也曾以为稳操胜券,结果差点栽在一个不起眼的外寨小子手里他的蛊虫看着普通,却能钻进我的银饰缝隙,若不是反应快,怕是早就成了蛊虫的养料。”
苗灵儿认真点头:“弟子记下了。”
苗凤缓缓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被月光染成银色的山峦,语气里多了几分悠远。
“咱们苗疆的蛊术,从来不是写在纸上的字,而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我教你的那些口诀,‘金蚕喜阴怕阳,玉蛛爱甜忌咸’,看着简单,可真要练到随心所控,得喂多少血,受多少罪,只有自己知道。”
她年轻时也是苗疆圣女,一手“万蛊朝宗”的绝技,能让方圆十里的毒虫闻声而来,当年为了炼制本命蛊,在蛊神洞前跪了七七四十九天,任由毒虫在手臂上爬过,硬是没吭一声。
如今她虽退居长老位,可苗疆上下没人敢不敬光是她拐杖顶端镶嵌的那颗“蛊母珠”,就养了几百年,里面沉睡着一只通人性的几百年的蜈蚣,寻常蛊师见了,腿都得发软。
“再过几天,不光是你守位,也是长老团收徒的时候。”
苗凤转过身,目光落在苗灵儿身上,“那些年轻人拼了命想在大会上露头,不光是为了圣女之位,更是盼着能被长老看中,得些真传。”
苗疆的规矩,长老团每五年才公开收一次徒,而且只从斗蛊大会的佼佼者里挑。
一旦被收为亲传弟子,就能进入长老的私人蛊房学习,用最珍贵的蛊药喂养蛊虫,甚至能得见那些从不外传的秘术比如苗凤的“移蛊术”,能将自身蛊虫转移到他人体内,替自己受过;比如二长老的“化蛊诀”,能让蛊虫融入血脉,生死与共。
所以每年的斗蛊大会,赛场下的长老席比赛场还要热闹。二长老会盯着那些控蛊狠厉的年轻人,三长老偏爱心思细腻的,四长老则看重对草药的悟性,每个人手里都攥着一把“入门蛊”若是看中了谁,便会将蛊虫悄悄送过去,对方接了,便是认了师徒名分。
“去年有个孩子,为了让三长老注意到他,硬是让自己的‘铁线蛇’咬了七口,忍着剧痛把蛇蛊练到了最高境界”
苗凤慢慢说着,像是在讲一件寻常事,“最后三长老收了他,可他那条胳膊,也彻底废了。”
苗灵儿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阴影。
她知道,这便是苗疆的生存法则想得到多少,就得付出多少,甚至更多。
那些年轻人在赛场上拼杀,赌的不只是胜负,更是自己的一辈子。
“师傅,我不会让您失望的。”苗灵儿抬起头,眼里闪着光,“不仅要守住圣女之位,还要让那些年轻人知道,咱们苗疆的蛊术,是一代代人用命熬出来的,容不得半分轻慢。”
苗凤满意地点点头,拄着拐杖转身往门口走:“好好准备吧。三天后,让所有人看看,我苗凤的徒弟,到底有多厉害。”
“笃、笃、笃”的拐杖声渐渐远去,木门再次合上,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苗灵儿走到木架前,轻轻打开装着同心蛊的罐子,两只金黄的小虫在里面轻轻振翅,像是在为她加油。
她知道,三天后的赛场,不仅是她一个人的战场,更是所有苗疆蛊师的传承所在。
那些期待的目光,那些隐秘的较量,那些用血泪铺就的道路,都将在那一天,汇聚成最烈的蛊,最狠的劲,最不容动摇的传承。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罐口轻轻一点,同心蛊瞬间安静下来。
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