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斗蛊(2 / 2)

乌鸦把越野车停进寨子边缘的简易停车场,那是片用碎石铺成的空地,已经停了七八辆外地牌照的车,看来来这儿的游客确实不少。

他锁好车,拍了拍后背的大背包,里面装着帐篷、睡袋和食物饮用水,沉甸甸的压得肩膀发沉:“师傅,前面的路都是石阶,车开不上去,只能靠‘11路’了。”他晃了晃两条腿,笑着打趣。

阿赞林背着自己的挎包,里面装着法器和几样换洗衣物,点了点头:“正好走走,看看这苗寨的景致。”

两人顺着蜿蜒的石阶往上走,石阶是用青石板铺的,被往来的人踩得光滑发亮,边缘还长着几簇青苔。

此时正是黄昏,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余晖穿过寨子里的老榕树,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路边的吊脚楼里飘出饭菜的香气,混着柴火的烟味,还有苗家特有的酸汤味,让人肚子忍不住“咕噜”叫。

“这地方是真漂亮。”乌鸦忍不住感叹,目光扫过路边的景象有穿着百褶裙的苗家阿婆坐在屋檐下纺线,手里的纺锤转得飞快。

有背着竹篓的汉子从山上下来,篓子里装着刚采的野菌和草药。

还有几个背着登山包的游客举着相机拍照,嘴里啧啧称赞着眼前的风光。

看来像他们这样来旅游的人不少,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地往寨子深处走。

阿赞林的目光却更留意细节他看到有的吊脚楼门楣上挂着晒干的蛇蜕,有的窗台上摆着插着艾草的陶罐,还有的墙角放着几个黑陶坛子,坛口用红布封着,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阴寒气息。

他不动声色地碰了碰乌鸦的胳膊:“注意看那些坛子,别靠近。”

乌鸦心领神会,赶紧收回目光,装作看风景的样子,心里却提高了警惕。

两人走了约莫一刻钟,石阶两旁渐渐出现了一些挂着“客栈”“民宿”牌子的木楼,有的门口摆着几盆三角梅,开得正艳;有的挂着红灯笼,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温馨。

“师傅,这天色眼看就要黑了,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乌鸦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沉到山后,天空渐渐变成了靛蓝色,寨子里开始亮起昏黄的灯光,“找个能吃饭的地方,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阿赞林点点头,目光在周围的客栈招牌上扫了一圈:“找个看着干净的,别太偏僻。”

他们选了一家靠近主街的客栈,客栈是栋两层的吊脚楼,门口挂着块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迎客楼”三个字,旁边还画着个简单的苗族图腾。

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苗家妇人,穿着深蓝色的土布衣裳,头上裹着绣花头巾,见他们进来,笑着迎上来:“两位客人是来旅游的吧?

要住店吗?楼上还有两间空房,干净得很。”

“嗯,要两间房,再给我们弄点吃的。”阿赞林开口,语气平和。

“好嘞!”老板娘麻利地领着他们上了二楼,房间不大,但收拾得整洁,木地板擦得发亮,窗户对着寨子的后山,能看到远处朦胧的山影。

“你们先歇着,我去弄晚饭,酸汤鱼要不要尝尝?咱们苗家的招牌菜!”

乌鸦咽了口唾沫,刚想答应,就被阿赞林用眼神制止了。

阿赞林笑着对老板娘说:“不用太复杂,来两碗米饭,再弄两个青菜就行,我们不太习惯吃辣。”

老板娘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应道:“好,那我给你们炒个青菜,再弄个腊肉炒蕨菜,不辣的。”

等老板娘下楼,乌鸦才低声问:“师傅,为啥不吃酸汤鱼?

我听说苗家的酸汤鱼很出名。”

“酸汤里的配料复杂,万一混了什么东西,不好分辨。”阿赞林压低声音,“咱们刚来,还是谨慎点好,先吃些简单的,确认没问题再说。”

乌鸦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还是师傅想得周到。”

两人放下背包,简单洗漱了一下,下楼时老板娘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一碗腊肉炒蕨菜,翠绿的蕨菜配着油亮的腊肉,看着就有食欲。

一盘清炒空心菜,绿油油的冒着热气;还有两碗白米饭,颗粒分明。

阿赞林先拿起筷子,夹了一点蕨菜,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指尖沾了点汤汁,放在嘴里尝了尝,确认没有异样,才对乌鸦说:“可以吃了。”

乌鸦这才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奔波了一天,早就饿得不行了。

腊肉带着烟火气,蕨菜脆嫩爽口,简单的饭菜却吃得格外香。

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寨子里亮起了更多的灯光,远处传来隐约的芦笙声和苗家姑娘的歌声,透着一股热闹的气息。

阿赞林看着窗外,眼神里却带着一丝警惕这苗寨的夜晚,恐怕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平和。

“吃完早点休息,明天一早上山。”阿赞林放下筷子,“山路不好走,得赶在天亮前出发。”

“好。”乌鸦点点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夜色渐深,苗寨的歌声渐渐平息,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

阿赞林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手指摩挲着挎包里的蜈蚣珠,珠子微微发烫,像是在预警着什么。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在明天上山之后才会开始。

而这看似宁静的苗寨夜晚,或许也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山顶苗寨的最高处,藏着一栋不起眼的吊脚楼,木楼的窗户紧闭,只在缝隙里透出一丝诡异的绿光。

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十几个黑陶罐子整齐地摆放在木架上,罐子口用浸过毒液的红布封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是毒虫在蠕动、撕咬。

苗灵儿坐在木架前的蒲团上,一身素白的苗服,裙摆上绣着金线勾勒的蜈蚣纹样,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约莫二十多岁,肌肤白得像山涧的玉石,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睫毛很长,垂眸时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此刻她正捏着一只银簪,小心翼翼地挑开一个罐子的红布,一股腥甜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

罐子里爬着一条通体碧绿的蝎子,尾钩泛着乌黑的光,见到光亮,立刻支起八足,摆出攻击的姿态。

苗灵儿却不怕,指尖轻轻在罐口一抹,不知涂了什么药膏,蝎子竟温顺地爬了上来,尾巴乖乖垂着,任由她用银簪挑起,放进另一个装着紫色粉末的罐子里。

“乖,再忍三天,‘碧血蛊’就成了。”她的声音清清脆脆,像山泉水滴在石上,眼神里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作为这一代的苗疆圣女,她的位置来得远比外人想象的更艰难。

苗疆的圣女、圣子从不是世袭的荣耀,而是从数百个孩子里硬生生“熬”出来的从五岁起,她就要跟着长老辨认毒虫毒草,在布满荆棘的山涧里采“断肠草”,在漆黑的溶洞里与蛇群共处。

十岁那年,她在“试蛊”中被种下三只毒蜈蚣,硬是咬着牙挺了三天三夜,看着毒虫在自己手臂下游走,最终与血脉相融,才通过第一关考核。

这期间,不知有多少天赋出众的孩子倒下有的在辨识毒草时误服了“三步倒”,当场没了气息 。

有的在试蛊时没能扛住毒虫反噬,浑身溃烂而死。

还有的因为心术不正,被长老团发现后,直接逐出了候选名单,永世不得再碰蛊术。

苗灵儿能杀出重围,靠的不只是天赋。她记得十二岁那年的“斗蛊”考核,对手放出养了三年的“铁线蛇”,蛇身坚硬如钢,一口咬穿了她的护腕,毒液瞬间顺着伤口蔓延。

她没慌,反手放出自己养的“玉面蛛”,蛛丝黏住蛇身,蛛毒顺着蛇鳞的缝隙渗进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让那铁线蛇化成了一滩血水。

可她自己也差点栽了蛇毒让她昏迷了两天两夜,醒来时整条胳膊都肿得像馒头,却硬是咬着牙继续参加下一轮考核。

“圣女不仅要懂蛊,更要能忍、能舍。”这是长老们常对她说的话。

所以她至今保持着处子之身——这是圣女的规矩,唯有纯净的血脉,才能与最烈的蛊虫心意相通。

所以她精通苗疆的每一种毒草特性,知道哪种花粉能让“金蚕蛊”沉睡,哪种根茎能解“腐骨蛊”的毒。

所以她待人温和,却在处理寨中事务时铁面无私,去年有个苗民私自在寨外售卖禁蛊,她亲手废了对方的蛊术,毫不留情。

木架最上层的罐子里,养着她的本命蛊“同心蛊”。

一公一母两只小虫,通体金黄,平时蛰伏不动,只在她心绪波动时才发出动静。

她拿起那个罐子,指尖轻轻敲了敲罐壁,里面传来细微的回应。

窗外传来一阵风声,夹杂着山下游客的笑闹声,她却像是没听见,目光落在木架旁的一张羊皮纸上——那上面写着“斗蛊大会”的日期,还有半个月,就是下一届圣女、圣子的选拔日了。

到时候,山脚下那些隐世的苗寨都会派人来,带着他们最得意的弟子和最厉害的蛊虫。

五年前在“辨毒”考核中输给她的黑苗少年,据说养了一只“噬心蛊”,能顺着人的气息钻进心脏。

还有白苗那边的一个姑娘,擅长用草药炼制“迷魂蛊”,无色无味,能让人在幻境中自相残杀。

“又要开始了啊。”苗灵儿轻轻叹了口气,将碧血蛊的罐子放回原位,重新用红布封好。

她知道,这场竞争远比考什么“清华北大”更残酷那是笔尖上的较量,输了还能重来;而这里的比试,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罐子里的毒虫还在不知疲倦地蠕动,像是在为半个月后的厮杀提前预热。

苗灵儿闭上眼,双手结印,开始运转心法。

她的本命蛊在罐子里轻轻振翅,发出只有她能听到的微响,像是在与她的心跳共鸣。

这苗疆的圣女之位,她坐得稳,也守得住。

至于那些来争抢的天骄……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里闪过一丝属于蛊师的锐利。

那就看看,谁的蛊更烈,谁的命更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