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王菩萨盘膝而坐,身披袈裟,面容慈悲,双目微闭,口中不断诵念着佛经。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力量,如同春日细雨,缓缓洒落在这充斥着黑暗与暴戾的地狱里。
经文声所过之处,那些躁动的魔物会暂时安静下来,眼中的凶光也会褪去些许,露出一丝迷茫。
但这效果转瞬即逝,待经文声稍弱,他们便又会恢复原状,甚至更加狂躁。
可菩萨从未停歇。
他在这里坐镇了无数岁月,任凭周围邪气环绕,任凭那些魔物的嘶吼与怨毒的目光落在身上,始终如一地诵经。
他的佛光如同灯塔,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撑起一片微弱却坚定的光明。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这句誓言,仿佛化作了无形的力量,融入这第十九层地狱的每一寸空间。
或许连菩萨自己也不知道,这些被认为永远无法被度化的凶顽,是否真的有被感化的一天。
但只要还有一丝可能,他便会一直在这里,以佛法为刃,以慈悲为盾,守护着这地府最深处的平衡,也守护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这里,是连恶鬼都畏惧的禁地,却也是地藏王菩萨践行誓言的战场。第十九层地狱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罪”与“罚”、“恶”与“善”最极致的诠释。
义庄内鼾声此起彼伏,众人因耗尽心力沉沉睡去,谁也没留意到,墙角的阴影里,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蝙蝠正抖着翅膀,眼中满是惊魂未定的恐惧。
这只小蝙蝠正是汤姆斯,它先前躲在院外老槐树的树洞里,将十二位先祖被围剿的全过程看得一清二楚——那佛光与圣光交织的威力,阴司正神的雷霆手段,还有最后地藏王菩萨收服残魂的慈悲与威严,每一幕都像烙印般刻在它的脑海里,吓得它连翅膀都在打颤。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汤姆斯在心中默念,趁众人放松警惕,扑棱着翅膀悄然后撤,朝着后山的山洞疾飞而去。
夜风掠过它的翅膀,却吹不散它骨子里的寒意若不是自己藏得隐蔽,怕是早已和先祖们一样,被打成飞灰了。
山洞深处,武藤兰正与十几个身着夜行衣的忍者低声交谈,他们都是吸血鬼家族的仆人,负责在外围接应。洞壁上插着的松明火把忽明忽暗,映着众人苍白的脸。
“吱——吱——”汤姆斯猛地撞进山洞,化作人形时还在不住喘气,脸色比纸还白:“快!快离开这里!”
武藤兰皱眉站起:“汤姆斯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先祖们呢?”
“先祖们……先祖们全没了!”汤姆斯声音发颤,带着哭腔,“那些神父和东方道士联手了,还有阴司的鬼怪帮忙,十二位先祖一个都没跑掉,全被消灭了!”
“什么?”洞中的忍者们顿时哗然,脸上纷纷露出惊惧之色。
十二位先祖可是家族的支柱,竟被一网打尽?
“别愣着了!赶紧走!”汤姆斯急得直跺脚,“这里太危险了,他们要是发现我们,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话音未落,他已再次化作蝙蝠,“嗖”地飞出洞口,消失在墨色的夜空中。
忍者们面面相觑,最终齐刷刷看向武藤兰。一个领头的忍者咬牙问道:“大人,我们怎么办?”
武藤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随即被恐惧取代,他咬了咬牙:“还能怎么办?
逃!”他深知,能轻松解决十二位先祖的存在,绝非他们这些仆人能抗衡的,“这里有高人坐镇,不跑就是等死!”
话音刚落,武藤兰率先化作蝙蝠,振翅飞出山洞。
十几个忍者不敢怠慢,纷纷效仿,化作一群黑压压的小蝙蝠,紧随其后消失在夜色里。
阳光透过义庄的窗棂,洒在文才布满皱纹的脸上。他打了个绵长的哈欠,伸懒腰时骨头发出“咯吱”的轻响,不由得嘟囔一句:“年纪大了,身子骨是真不经造……”
“师傅!”小五端着一盆温水快步走进来,连忙扶住他的胳膊,“您歇着,这些杂活我来就行。”这孩子七八岁的模样,眉眼间带着几分机灵,是文才几年前捡回来的孤儿,一直跟着他学些基础的道法。
文才顺势坐下,看着小五忙碌的身影,叹了口气:“小五啊,师傅是真老了。
说不定哪天眼睛一闭,就去追随祖师爷了。”
小五端着水盆的手猛地一顿,转过身时,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师傅您胡说什么!
好好的提这个干啥?我还小呢,您要是不在了,这义庄我一个人哪守得住?您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文才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掌心的温度带着岁月的粗糙:“傻孩子,人终有一死,哪有长生不死的道理?
师傅活了大半辈子,见多了生老病死,早就看开了。”
他望向窗外远处的天空,眼神渐渐飘远,仿佛透过云层看到了几十年前的光景——九叔严肃的教诲,秋生插科打诨的笑脸,三人围着灶台分食一碗面的暖,还有月下练剑时剑穗划过空气的轻响……那些日子,像老照片一样在记忆里泛黄,却依旧清晰。
“我啊,就是想师公了。”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
这时,徐正义拎着两大篮子东西走进院来,老远就喊:“文才师叔,小五,贡品都备齐了!”篮子里满满当当整只的烧鸡油光锃亮,五花肉肥瘦相间,还有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活鱼,旁边堆着苹果、香蕉、糕点,甚至还有几瓶上好的白酒和汽水。
“师叔公请了阴司的大神帮忙,可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
徐正义把东西摆在院中的供桌上,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香,点燃后对着地面拜了三拜,插在香炉里,嘴里念叨着,“多谢诸位大神昨晚鼎力相助,这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笑纳。日后有需,尽管托梦,我们一定照办。”
文才和小五也走了出来,徐正义早已搬了个小马扎放在门口,旁边堆着一沓沓黄纸——那是文才用最传统的方法,一张一张捶打出来的纸钱,纸面上还留着清晰的纹路。
“这手工打的纸钱,地府才认账。”文才拿起一沓,分给小五一半,“那些机器印的花哨玩意儿,送过去也是废纸。”
三人坐在门口,借着阳光烧起纸钱。火苗“噼啪”地舔舐着黄纸,化作袅袅青烟,打着旋儿往天上飘。
小五一边添纸一边问:“师傅,这些钱真能送到地府去吗?”
“心诚则灵。”文才看着青烟升空,眼中带着笑意,“当年你师公在的时候,每次上完坟,都要亲手打一沓纸钱烧了,说这是给老祖宗的‘零花钱’。”
徐正义也跟着笑:“师公做事最讲究这些。咱们照着做,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