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牛金为首的众将齐聚一堂,纷纷向曹仁请战。
“将军!”牛金声音洪亮,带着明显的不满,“关羽连日辱骂,我军却闭门不出,士气已受影响。末将愿领三千精兵,出城与关羽一战!”
另一位将领也上前道:“将军,城中流言四起,军心浮动。若再不出战,恐生内变啊!”
“是啊!将军,我军困守孤城,外无援军,长此以往,如何是好?”
曹仁端坐主位,面色沉静如水,但紧握剑柄的手透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缓缓起身,环视帐下众将。
“诸位可知,我为何宁可受辱也不出战?”曹仁声音铿锵,目光如炬,“因为宛城关系重大!因为城中数万百姓性命系于我等!”他走到地图前,指着宛城的位置:“宛城乃中原门户,一旦有失,关羽大军可长驱直入,威胁许都,大王岂会不救?魏王将如此重任交予我等,我们岂能因一时之愤而置大局于不顾?”
曹仁又指向城外:“关羽要骂,就让他骂;要攻,就让他攻。我们要的是守住宛城,等待援军。疲敌之计也好,攻心之策也罢,都是希望我们沉不住气。出城?正中关羽下怀!他巴不得我们放弃坚城,到城外,就不是我们想走、想战了!届时,我军疲敝之师,如何抵挡荆州虎狼之众?那不是英勇,是莽撞!是拿全城军民的性命去赌一时之气!”
他转身面对众将,语气坚定:“真正的坚守,不是逞一时之勇,而是在压力下保持清醒,在诱惑前不动摇,在恐惧中不退缩。只要宛城还在我们手中,只要军心最终不乱,我们就还没有输!”
他回到主位,斩钉截铁地说道:“传我将令:自即日起,再有敢言出战者,扰我军心者,无论官职,军法从事!各门守军,加倍警惕,严防敌军奸细!对流言惑众者,一经发现,立斩不赦!诸将各归本位,稳定军心,违令者,斩!”
最后一个“斩”字,如同一声惊雷,在帅府中炸响,带着凛冽的杀意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众将闻言,尽管心中仍有不甘,但在曹仁这番恩威并施、理据俱足的表态面前,也只能将澎湃的战意强行压下。牛金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与其他将领一同躬身领命:“末将……遵命!”
躁动的暗流,被曹仁以绝对的意志和权威,强行压制了下去。
宛城之下,暑气与杀气交织蒸腾。关羽勒马于高坡,凤目微眯,望着那座如同巨兽般蛰伏的城池。他下令围三缺一,网开一面,故意露出破绽;同时,细作潜入,流言四起,真真假假的消息如同毒雾,在城内蔓延,曹操大军前往关中,已无援军,荆州大军不日将完成合围,生机将逝。这虚实相间的计策,本是请君入瓮的死局,只待曹仁心慌意乱,出城突围或求战。
然而,宛城的回应是死一般的寂静。城门依旧紧闭,吊桥高悬,城头上曹军士卒的身影在垛口后规律地移动,那面略显破旧的“曹”字大旗,虽经风吹日晒,却纹丝不动,透着一股看穿一切的、令人气闷的冷静。那故意“阙”开的北门方向,空荡荡的坦途,此刻反而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嘲笑着荆州军一切积极的调动与佯攻。
关羽抚过长髯,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终是忍不住对身旁的徐庶叹道:“元直,这曹子孝……当真忍得!纵是龟缩,亦该探首。莫非城中皆是土木人偶,无血无性乎?”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更有几分英雄遇挫的憋闷。
徐庶轻摇羽扇,眉宇间锁着一抹化不开的凝重。他望向宛城,缓缓道:“君侯,非是曹仁无血性,实是其太过清醒。他深知,出城,则胜负难料,是谓‘危’;守城,则万无一失,静待时变,是谓‘安’。吾等饵饵,在他眼中,恐与尘土无异。”他顿了顿,语气中透出更深的无奈:“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所恃者,非仅城高池深,更是料定魏王必救。我等在此多耗一日,西线汉中王处,东吴孙权处,变数便多一分……时间,不在我啊。”
关羽闻言,默然不语,只是将目光再次投向宛城,丹凤眼中锐利的光芒与天际渐沉的暮色融在一起,化作了浓得化不开的凝重。攻城,伤亡惨重,强攻乃下下之策;退兵,则北伐之势戛然而止,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