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封骑着赤龙驹从城外练兵场归来,汗水浸透了内衫,黏在后背上,让他感到些许不适。他抬手抹去额头的汗水,望着府邸,心中升起一丝归家的温暖。
公子回来了。府门前的侍卫恭敬地行礼。
刘封点点头,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迎上来的仆从。父亲可在府中?
主公正在后堂与糜夫人议事。侍卫低声回答。
刘封略一思索,迈步向内院走去。穿过几重院落,远远地便听到父亲刘备那熟悉的声音从后堂传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斟酌与思考。他本想先去更衣,却隐约听到了妹妹刘莹的名字,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莹儿已到了适婚之龄,蜀中、荆州几家子弟,你看如何?刘备的声音透过半开的窗棂传来。
刘封站在廊下,透过窗棂的缝隙,看到父亲正与糜夫人对坐几案两侧。糜夫人手中捧着一卷书册,想必是记录了各家适龄子弟的名册。她眉头微蹙,显然正在认真思考。
法正之子法邈,今年二十有一,品学兼优。糜夫人轻声念道,还有李严之侄李丰,据说精通兵法……
刘封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他轻咳一声,故意加重了脚步声走向堂前。
是封儿吗?进来吧。刘备敏锐地听到了动静,抬头望向门口。
刘封整了整衣冠,推门而入,向父亲和糜夫人行礼。父亲,母亲,孩儿刚从城外练兵归来,不知是否打扰了二老议事?
刘备笑着摆手:来得正好。我与你母亲正在商议你妹妹的婚事,你也来参详参详。
刘封走到几案旁坐下,目光扫过摊开的名册。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蜀地各大世家的子弟信息,年龄、官职、家世背景一应俱全。
这些都是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刘封看完后说道,却话锋一转,不过,孩儿有一人选,或许更为合适。
刘备与糜夫人对视一眼,露出好奇的神色。哦?说来听听。
刘封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引起争议。江东陆逊,陆伯言。
陆逊?糜夫人微微蹙眉,可是那吴郡陆氏之人?孙权的部下?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抬手示意糜夫人稍安勿躁。封儿,继续说。
刘封见状,便详细道来:但孩儿以为,江东俊杰,继周瑜,世人皆知吕蒙勇而有谋断,或赞凌统勇悍,然江东后辈之中,真正胸藏韬略、腹有良谋者,非陆伯言莫属!此人如匣中名剑,锋芒内敛,只待出鞘之机!
你如何得知此人才能?刘备问道,手指轻轻敲击着几案。
当年孩儿于江东迎亲之时,曾借与陆绩研习《易经》之机,多次拜访陆府。刘封回忆道,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陆逊虽年轻,但谈吐不凡,对兵法政事见解独到。更难得的是,他为人谦和,处事沉稳,绝非轻狂之辈。儿观其才具,远在吕蒙之上,更兼沉稳内敛,有宰辅之器!唯恨其生于陆家,明珠蒙尘,未得其时,未遇其主!
刘备若有所思:陆家乃江东名门,与孙家确有世仇。孙策当年攻庐江,陆康守城而死,两家结下深仇。
正是如此。刘封点头,孙权表面任用陆家,实则处处提防。陆绩刚正如松,学究天人,尤精《易经》、《太玄》,乃当世真名士!然其秉性耿介,屡次犯颜直谏,早已为孙权所忌!建安十五年,孙权不忿父亲攻占交州,欲遣步骘远征我军曲江,陆绩公于堂议之上,慷慨陈词,痛斥此乃穷兵黩武、背信弃义、动摇根基之愚策,被孙权远谪至庐陵郡。
说到这里,刘封的声音低沉下来:山深林密,卑湿酷热,瘴疠横行,蛇虫肆虐!名为庐陵郡丞,实为流放!意在……取其性命!陆绩本就体弱,如何禁得起这般摧残?不出数月,便身染恶疾,气息奄奄,命悬一线!消息传回建业,江东诸公慑于孙权之威,竟无一人敢公然施以援手!昔日显赫的吴郡陆氏,竟落得门庭冷落,几近绝境!孩儿当时正在长沙,得知后,暗中派医师前往救治,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此事之后,孙权对陆家更是疏远打压,陆家如今在江东处境艰难。
刘备眼中精光闪动,显然对刘封的话产生了浓厚兴趣。你与陆家竟有如此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