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月后,襄阳州牧府内,刘备正与刘封、诸葛亮、庞统议事,忽有侍从来报:巴蜀法正到访。
刘备眉峰微动,与刘封对视一眼,随即道:快请。
不多时,法正入内,只见其一袭青衫,眉目间透着精明,躬身行礼:益州军议校尉法正,拜见左将军。
刘备起身相迎,温言道:孝直远来辛苦。
法正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此乃我主刘璋亲笔,望将军过目。
刘备接过,拆开细看,只见信中写道:
族弟刘璋,再拜致书于玄德宗兄将军麾下:
久仰威名,奈何蜀道艰险,未及通问,甚感愧疚。今张鲁在北,屡犯我境,璋日夜忧惧。素闻吉凶相救,患难相扶,朋友尚然,况宗族乎?特遣使奉书,乞兄念同宗之谊,兴师相助,共御张鲁。若蒙垂怜,必当厚报。书不尽言,专候车骑。
刘备阅毕,面露喜色,当即设宴款待法正。酒过三巡,刘备屏退左右,只留刘封、诸葛亮、庞统三人,低声对法正道:久闻孝直高才,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法正微微一笑:正不过蜀中一小吏,何足挂齿?曾听闻马逢伯乐而嘶,人遇知己而死。久闻将军乃当世明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张别驾昔日之言,皇叔可还记得?
刘备长叹一声,指尖轻抚案上茶盏,盏中茶水微漾,映出他眉间深锁的愁绪。
孝直啊……他声音低沉,似秋夜更漏,备漂泊半生,如无根浮萍。常闻鹪鹩尚知择一枝而栖,狡兔亦懂营三窟以安身,何况人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带,那是当年刘表所赠,益州沃野千里,岂不令人神往?只是……
窗外一阵秋风掠过,卷起几片枯叶拍打在窗棂上。刘备望着晃动的烛火,眼中光影明灭:季玉与备,终究血脉相连。若行此事,百年之后,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于九泉?
法正目光一凝,沉声道:益州天府之国,非雄主不能守之。今刘璋暗弱,不能任贤,此业迟早属他人。将军若不取,必为曹操所得。岂不闻逐兔先得之说?若将军有意,正愿效死力!
刘备沉吟未答,只拱手道:容备再思之。
法正闻言,目光陡然锐利如剑。他起身离席,青衫袖角扫过案几,带起一阵墨香。
皇叔明鉴,他声音低沉似幽谷回响,益州这金城千里,若非得遇明主,终成祸乱之源。手指蘸酒,在案上画出蜀地轮廓,刘璋坐拥宝山却目不识珠——张松被束之高阁,李严遭弃若敝履,偌大基业迟早都属于他人。酒渍勾勒的益州地图在烛光下泛着血色。
忽而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将军若不取,必为曹操所得。法正单膝跪地,腰间玉佩铿然作响,正虽不才,愿为前驱。只求皇叔……
刘备急忙扶住,却见法正眼中燃着灼人的火光,那是士为知己者死的决绝。他喉结滚动,终是缓缓拱手:孝直赤诚……容备再思。
夜色渐深,襄阳城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诸葛亮手持青灯,亲自将法正送至馆舍门前。两人在石阶前驻足,夜风拂动他们的衣袂。
孝直且安心歇息,诸葛亮声音温和,却意味深长,明日还有要事相商。
法正会意一笑,拱手道:有劳孔明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