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州界的芦苇荡里,甘宁的刀锋正挑开晨雾。
这位锦帆贼出身的猛将蹲在茅草丛中,一双铁戟横搁膝头。身后八百刀斧手鸦雀无声,只有江风吹动芦苇的沙沙响。忽然,远处传来杂乱脚步声——先是皮靴踏碎枯枝的脆响,接着是铁甲碰撞的叮当声。
来了。甘宁舔了舔戟锋上凝结的露水。
刘封的部队像退潮般涌过芦苇荡。他们身后百丈处,周瑜的白袍已经染成土黄色,这位江东美周郎此刻鬓发散乱,却仍死死盯着前方众人。
都督小心!黄盖突然暴喝。
芦苇丛中寒光乍现。甘宁的铁戟割开雾气,八百悍匪如鬼魅般跃出。周瑜的坐骑惊得人立而起,他眼睁睁看着最前排的十余名亲卫被斩成两段。
甘兴霸?韩当的惊呼淹没在喊杀声中。
周瑜见状大惊失色,急忙勒转马头欲逃。甘宁转眼已追至身后,铁戟寒光凛冽,突然掏出一支小戟,飞手扔去。周瑜只听得脑后刀风呼啸,惊得魂飞魄散,不顾都督威仪,伏鞍催马,夺路而逃。
然而,左翼山坡上突然竖起字大旗,关平关平横刀立马,喝道:周瑜小儿,今日叫你见识荆州儿郎的厉害!麾下弩手射出漫天箭雨;右翼丁奉的伏兵同时杀出,三面合围像铁钳般绞住东吴军队。吴军大乱,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中计矣!徐盛奋力挥刀保护周瑜冲出重围。
周瑜狼狈逃回战船,甲胄染血,肩头箭伤剧痛难忍。忽听得江岸上欢声雷动,万千将士齐声高唱: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那讥讽之声排山倒海而来,字字如箭,句句诛心,直刺得他眼前发黑,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只见他面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俊美的面容扭曲得可怕,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上岸,与刘封小儿决一死战!却被黄盖死死抱住,都督!我军士气已泄!韩当急劝:都督,荆州军早有准备,再战无益啊!
周瑜的手指深深掐进船舷木缝,望着刘封越来越远的背影、已方溃不成军的将士,胸中气血翻涌:计败至此,何颜归见吴侯!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鲜血从紧咬的牙关中喷溅而出,在白袍上绽开刺目的红梅。在众将惊呼声中,那个曾经风流倜傥的美周郎,就这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溅起一滩殷红的血水。黄盖等将抢上前去,却见都督已昏死过去,唇边血迹触目惊心。
刘封站在北岸高崖上,望着溃退的东吴水军。
我们胜了。赵云擦着银枪上的血迹走来。
刘封却没有丝毫喜色,他望着江心那艘最大的楼船:周瑜不会就此罢休。
关平拎着血淋淋的战刀过来:都督勿忧,我等已在夏口沿江布防。
正说话间,江面突然传来沉闷的号角声。众人回首望去,只见那艘帅船正在调转船头,而更令人心惊的是——船尾甲板上,周瑜竟强撑着站了起来,白衣上的血迹在朝阳下触目惊心。
他要做什么?孙尚香下意识按住腰间配剑。
江风送来周瑜嘶哑的吼声:刘封!今日之辱,来日必……
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黄盖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周瑜,战船终于缓缓驶离。
刘封长舒一口气,转身对众人道:速回夏口,备战!
甘宁甩着铁戟上的血珠笑道:怕他作甚?再来十个周瑜也不够老子砍的!
众人哄笑中,没人注意到孙尚香望着江东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神色。她轻轻抚摸怀中那方绣着二字的锦帕,那是母亲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当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江风呜咽,似在为这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画上休止符。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孙刘联盟破裂的开始,更大的风暴正在长江两岸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