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坦然承认:确有此事,不过是我年轻时的自谦之语。
张昭立即抓住话柄:刘豫州三顾茅庐请出先生,如鱼得水,本欲振兴汉室。如今却被曹操困守襄阳,不知先生作何解释?这个问题直指诸葛亮能力不足,厅内顿时安静下来。
诸葛亮心知必须压倒张昭,才能说服孙权。他从容答道:我主已取荆州,曹贼攻襄樊而不得。如今我主驻军襄阳、兵屯夏口、荆南,自有深谋远虑。
张昭冷笑:先生自比管、乐,却让刘豫州屡战屡败,岂非名不副实?管仲辅佐齐桓公称霸天下,乐毅助弱燕攻占齐国七十余城。而先生出山后,刘豫州反倒节节败退,困守襄阳,汉水之南数座城池挂失,几无立足之地。这难道就是先生的济世之才?
诸葛亮闻言大笑:大鹏展翅万里,岂是燕雀能理解的?他打了个生动的比方:医治重病之人,当先以粥药调理,待身体好转再用猛药。我主当初兵败汝南,投靠刘表时兵不满千,将不过关张赵云,如同病入膏肓之人。新野小县地瘠民贫,不过暂借栖身。即便如此,我们仍在博望坡火烧曹军,白河水淹敌军,令夏侯惇、曹仁闻风丧胆。管仲、乐毅用兵,也不过如此吧?
诸葛亮继续道:曹操大军攻襄阳、樊城数月而不得。无奈之下才攻汉水之南,却陷入我军包围之中,而不自知。以少敌多,胜负乃兵家常事。当年高祖屡败于项羽,垓下一战定乾坤,不正是韩信之谋吗?
最后,诸葛亮话锋一转,直指张昭等文士的软肋:治国安邦需要深谋远虑,岂是那些只会空谈阔论、沽名钓誉之徒能理解的?这些人坐而论道无人能及,临机应变却百无一能,终为天下笑柄!一席话说得张昭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孔明先生远来辛苦。顾雍冷笑,听闻曹丞相奉天子诏讨逆,刘豫州何故抗拒天兵?
诸葛亮拱手一礼,声音清朗:曹操托名汉相,实为汉贼。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心路人皆知。他忽然提高声调,今日之局,犹如虎狼环伺。吴若不与刘豫州联手,恐将唇亡齿寒!
张昭冷笑:刘豫州困守襄樊,兵不过万,将不过一掌,军微将寡,何以抗曹?
昭公此言差矣。诸葛亮羽扇轻点,我主有水军精兵二万,可扼汉水、夏口、巴丘;文聘、霍竣二将善守,可保襄樊无虞;刘封经略荆南数年有余,有精兵数万,可守长江南岸;吾主帐下关羽、张飞、赵云、黄忠皆万人敌;而曹操远来疲弊,北方士兵不习水战。若我等互为盟友,何愁曹贼不破?
帐中突然响起一声高亢的质问:如今曹操拥兵百万,战将千员,龙骧虎视,要吞并荆襄,孔明先生对此有何高见?诸葛亮抬眼望去,发问者正是东吴谋士虞翻。
诸葛亮不慌不忙地轻摇羽扇,从容回应:曹军虽众,不过是收编了袁绍的残兵败将。他们攻襄阳、樊城数月无果,现沿汉水南下,与洪湖编练水军,现在却在这里虚张声势,这不是自欺欺人吗?帐中顿时一片哗然。
见众人议论纷纷,诸葛亮提高声调继续说道:我家主公刘豫州凭数万仁义之师,虽难以抵挡百万虎狼之师,但也拒曹贼于外,我家少主据守荆南、夏口,正是等待时机。反观江东,兵精粮足,又有长江天险,诸位不思抗敌,却要劝主上屈膝投降,难道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说到这里,诸葛亮目光如炬地环视众人:由此看来,真正不惧曹操的,恐怕只有我家主公刘豫州了!这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虞翻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突然席中步骘发难:孔明先生莫非想效仿苏秦、张仪,凭三寸不烂之舌来游说我东吴?
诸葛亮目光如炬,正色道:步子山此言差矣。苏秦佩六国相印,张仪两度为秦相,都是匡扶国家的豪杰,岂是那些畏强凌弱之徒可比?倒是诸位,听到曹操几句虚张声势的话就吓得要投降,有什么资格嘲笑苏秦、张仪?一席话说得步骘哑口无言。
这时薛综突然问道:孔明认为曹操是什么样的人?
诸葛亮斩钉截铁:汉贼而已,何必多问!
薛综不以为然:此言差矣。汉室气数已尽,曹操已得天下三分之二,人心所向。刘豫州不识时务,以卵击石,岂能不败?
诸葛亮闻言勃然变色,厉声斥责:薛敬文!你竟说出这等无父无君之言!人生在世,忠孝为本。你身为汉臣,见到乱臣贼子,本该誓死讨伐,这才是为臣之道。曹操世代受汉室恩禄,不思报效,反生篡逆之心,天下人皆可诛之。你却说这是天数,简直是无父无君!薛综被骂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陆绩见状,急忙帮腔:曹操好歹是名相曹参之后,刘豫州虽自称中山靖王后代,却无实据,不过是个织席贩鞋的,凭什么与曹操抗衡?
诸葛亮不怒反笑:这位莫非就是当年在袁术席间偷藏橘子的陆郎?请坐好听好:曹操既是曹参之后,更该恪守臣节。如今专权跋扈,欺凌君父,不仅是汉室逆臣,更是曹家不肖子孙!至于我家主公,乃堂堂汉室宗亲,当今皇上亲自按宗谱赐爵,怎说无据可考?当年汉高祖不过是个亭长,最终得了天下;织席贩鞋又算什么耻辱?你这般见识,实在不配与高士论道!陆绩被揭短处,顿时语塞。
谋士严峻突然发难:孔明先生方才所言尽是诡辩,算不得正理。我倒要请教,先生平日研习哪些经典?诸葛亮淡然一笑,羽扇轻摇:只会寻章摘句的,不过是些迂腐书生,怎能治国安邦?古之伊尹躬耕莘野,姜尚垂钓渭水,张良、陈平、邓禹、耿弇这些辅佐明君的开国功臣,哪个是靠死读经典建功立业的?难道要学那些腐儒,整天埋首故纸堆,舞文弄墨,空谈误国吗?一席话说得严峻面红耳赤,悻悻退下。
程德枢见状,高声质疑:先生好说大话,恐怕腹中空空,徒惹天下儒生耻笑!诸葛亮不慌不忙:儒者也有君子小人之分。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匡扶正道,造福当代,流芳百世;小人之儒,只会雕琢文字,年轻时写些华而不实的辞赋,到老还在死啃经书。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就像那杨雄,文章冠绝一时,却屈身侍奉王莽,最终跳阁自杀,这就是典型的小人之儒。纵使日赋万言,又有何用?程德枢被驳得哑口无言。
就在张温、骆统准备继续发难时,议事厅大门突然洞开。只见一员虎将大步而入,声如洪钟:孔明先生乃当世奇才,尔等如此唇枪舌剑,岂是待客之道?曹操大军压境,不思破敌之策,却在这里耍嘴皮子!众人望去,正是东吴老将黄盖。
他转向诸葛亮拱手道:先生高论,不如留着说与我家主公听,何必与这些人浪费口舌?
诸葛亮微笑回应:诸位不明时务,再三诘问,在下不得不答。
黄盖与鲁肃引领诸葛亮前往内殿。行至中门,恰遇诸葛瑾。诸葛亮连忙施礼。诸葛瑾略带责备地说:贤弟既到江东,为何不来见我?
诸葛亮正色道:弟既奉刘豫州之命而来,自当先公后私。公务未了,不敢叙私。还望兄长见谅。
诸葛瑾点头:贤弟见过吴侯,再来叙话不迟。说罢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