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陌尘的脸色,只见师尊眼神闪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心中莫名一软。
他试探着上前一步:“师尊……弟子……能看看您的样子吗?八年了,从未见过……”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好奇和一丝恳求。
陌尘下意识地抬手,将一直戴着的帷帽往下又扯了扯,遮得更严实:“不行!为师……长得不好看,不是你喜欢的模样。”声音闷闷地从帷帽下传出。
君笙看着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心中那点莫名的情绪更清晰了。
他放软了声音,带着点哄劝的意味:“师尊每夜都唤弟子……今夜,让弟子留下陪您可好?就……只是陪着。”他特意强调。
“你……”陌尘心中甚喜却很快理智起来,猛地后退一步,声音拔高,“胡闹,出去!为师累了。”
他几乎是推搡着把君笙往门外赶,“切磋明日再说,快回去。”
“砰”地一声,殿门在君笙面前关上。
之前就是太纵容他,才导致后面的那些荒唐事,如今定然要好好当一回师尊,好好教导他,不能让上辈子的事情重蹈覆辙。
他抱着幻月剑,站在紧闭的门外,看着门缝里透出的温暖烛光,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低声嘀咕:“明明……梦里不是这样的,喊的那样亲切,为何不乐意。”语气带着点委屈和不解。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走在回去的路上思考着,还以为是师尊孤独寂寞,想找我聊天。
师尊到底是什么意思,每晚蒙着纱巾,叫着我的名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现在怎么还严肃起来了,不懂。
推开门,烛光摇曳中,一个人影慵懒地斜倚在他的床榻上,姿态闲适得仿佛在自己家。
君笙瞬间警惕:“谁?”他反手关上门,手中拔出幻月剑。
那人闻声,缓缓睁开眼。
那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甚至带着几分君子风度,眉眼间却又不失少年英气,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温柔似水,周身气质风度翩翩。
“阿笙,”那人的声音清朗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熟稔,“回来得真慢,为师等你好久了。”他姿态优雅地起身,缓步走近。
君笙惊疑不定:“……师尊?”这个人的气息……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自称师尊的人已走到他身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下巴亲昵地搁在他肩上,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小时候,为师入梦教你符箓、阵法、丹道、药道……都忘了?”
他的手指还调皮地挠了挠君笙垂下的发丝。
这亲昵的举动和那熟悉的“入梦”说辞,瞬间击中了君笙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
他猛地转身,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回抱住对方:“师尊?那座石像……真的是您?
终于见到您了,我……我好想您。”
他急切地问,“对了师尊,您……您到底叫什么名字?”
“公仪尘。”他含笑看着他,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或者……顾陌尘,萧陌尘,陌尘,都是我。”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君笙眼睛瞪得更圆了:“陌尘仙尊……也是您?”
“聪明孩子。”公仪尘奖励似的捏了捏他的脸颊。
然而下一秒,异变陡生。
几条散发着莹润光泽、充满生机的翠绿树藤毫无征兆地从公仪尘身上蔓延而出,如同灵蛇般缠绕上君笙的手腕脚踝。
君笙下意识想挣开,却被缠得更紧。
“师尊,您……这是什么意思?”君笙话未说完,就感觉那些树藤竟灵活地开始解他的衣带。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脸色大变:“师尊,您想做什么?”
“做什么?”公仪尘依旧笑得温润如玉,眼神却带上了一丝促狭,“当然是做点……我们该做的事。”
“什么事,弟子并不记得做了什么对不起师尊的事?”
“小阿笙,还真是健忘。
你上辈子,上上辈子,对为师的身体做了什么,害的顾陌尘用为师的本体自爆来挽救被你灭完的凡人,因此为师元神再次沉睡,重修两千年才凝成本体仙身。”
他话音未落,一根树藤竟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径直打向君笙的后背,随后直直向下而去。
“啊!不要,师尊,那里不行的,还请师尊自重。”君笙头皮炸开,失声惊叫,身体却被树藤牢牢固定,动弹不得。
公仪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慢悠悠地问:“小阿笙,舒服吗?”那语气平淡如水。
君笙内心简直天崩地裂。
这、这还是他记忆中那个清冷如月、高不可攀的师尊吗?
这孟浪的作风,这虎狼之词。
他欲哭无泪,只能强作镇定:“师尊,弟子知错了。您放开我,还是让弟子来伺候您,定让您满意……早知师尊是这样的心思,该是弟子主动些的。”
他试图“反客为主”。
“啧!”公仪尘轻嗤一声,一条树藤瞬间灵活地缠上了君笙的嘴,将他后面的话堵得严严实实。
“封住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本座的分身。”公仪尘的眼神终于冷了下来,带着一丝真实的怒意,“给他灌那种下三滥的情药,打死你得了。”
绿光一闪,君笙整个人被凭空出现的巨大树洞吞了进去,只留下闷闷的捶打和呜咽声:“唔唔唔!师尊,我错了,放我出去。
你说的那些事,弟子不知道。”
公仪尘这才慢悠悠地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姿态优雅地品着,仿佛刚才那个用树藤“教训”徒弟的人不是他。
过了片刻,树洞消失,君笙狼狈地跌坐在地,脸色发白,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公仪尘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截通体碧绿、缠绕着丝丝混沌气息的神木树藤,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喏,”他把玩着树藤,语气轻松得像在介绍一件玩具,“这个叫‘流萤’。
以后你再犯错,为师就用它抽你,保管让你印象深刻,长长记性。”说完,那“流萤”仿佛有生命般,倏然地缠上君笙的腰。
“滋啦——”微弱的电弧闪过。
“啊!”君笙痛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啪!”“啪!”“啪!”
公仪尘手指微动,“流萤”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君笙身上,每一下都带来深入骨髓的麻痹剧痛。
“住手。”殿门被猛地推开,无名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看到地上蜷缩呻吟的君笙,又惊又怒地瞪着公仪尘:“阿尘,你发什么疯,把他打成这样,不怕露馅吗?”
公仪尘收起“流萤”,一脸无辜地耸耸肩:“我教训自己徒弟,你管得着?”那神情,仿佛刚才行凶的不是他。
无名:“一下没看住你,尽捣乱。”
公仪尘气愤道:“我不是罪人,不至于看我看的这么紧吧!快说,又有什么?”
无名被他这态度气得不轻,压低声音吼道:“你儿子找你,跟我回去。”
公仪尘立刻变脸:“他是顾陌尘的儿子,不是我的。”他试图撇清关系。
“你们迟早要融魂,分身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无名毫不客气地戳破他的幻想。
“我的大好年华啊……”公仪尘夸张地捂住胸口,一脸悲愤,“一觉醒来,你就带个孩子来让我当父亲,我接受不了。”他控诉地看着无名。
“接受不了也是你自己惹的祸。”无名没好气,“当初我找你几次让你走,是谁赖在他身边不肯动。”
“那是我元神沉睡了,身体被顾陌尘那根木头掌控着,能怪我吗?”
公仪尘理直气壮地反驳,随即眼睛一亮,“哎,要不这样,你明天就把那孩子带来找陌尘。
让他天天粘着那个木头,别来找我。
那孩子一本正经的样子,简直跟顾陌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对了……”
他挠挠头,露出困惑的表情,“那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无名气得直接上手揪住他的耳朵:“不长记性是吧。
连自己儿子叫什么都能忘?”
“哎哟……疼疼疼!松手!快松手!再揪我翻脸了。”公仪尘疼得龇牙咧嘴,连连告饶。
无名松开手,看着地上狼狈的君笙,又看看一脸委屈揉着耳朵的公仪尘,头疼地叹气:“你无缘无故打了他一段,还对他做那种事……
你把他欺负成这样,不怕他记恨你,不怕他以后……对你不尊重?”
公仪尘揉着耳朵,瞥了君笙一眼,哼了一声:“阿笙都当爹的人了,被我欺负一下怎么了,就该我欺负他。
他凭什么欺负我的分身,陌尘他们就是我。”他说得理所当然。
无名被他这强盗逻辑噎得说不出话,半晌才憋出一句:“刚刚还不承认,现在承认他就是你了。你从前犯的错……是不是都推给分身替你受罚了?”眼神充满了怀疑。
公仪尘立刻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紧张地左右看看:“嘘……小声点。让师祖和师尊听见,又得罚我抄清心咒抄到手断。”
他赶紧转移话题,指着君笙,“行了行了,我不走了,就在这儿待着。
你,回去带孩子。”
无名简直要被他气笑:“他到底是谁的孩子?我都替你带了一千六百年了。
你知道他跟你小时候一样难哄吗?而且他现在长大了,不需要人带了。”
公仪尘不耐烦地摆摆手,走过去,弯腰,像拎麻袋一样把还在地上抽气的君笙提溜起来,毫不温柔地扔回他自己的床榻上,然后推着无名往外走:“行了行了知道了。啰里啰嗦的,你快走。
我找个地方睡一觉,明天……明天再说!”他砰地关上门,把无名关在了外面。
无名看着紧闭的房门,气得直跺脚:
“真是个小祖宗!
还跟自己过不去无语。头大,多大的人了还和个孩子一样幼稚。”他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
门外终于清静了。
公仪尘脸上的不耐和嬉笑瞬间褪去,他走到陌尘寝殿外,身影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殿内。
寝榻上,陌尘似乎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公仪尘的意念沉入识海深处。
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中,他看到代表自己分身的陌尘正闭目沉睡,而散发着柔和绿光的树灵,正孜孜不倦地围绕着陌尘,修复着他身体上那些看不见的、更深层的疲惫与伤痕。
公仪尘的虚影静静地看着,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辨,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融入了那片识海的光晕之中。
公仪尘望着自己的神器树灵自言自语道:阿笙如今和他的孩子一样大,明日要是相见,会不会闹笑话,还蛮想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