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天裂惊变(1 / 2)

议事殿里静得能听见神君御座旁香炉里青烟袅袅的细微声响。

空气凝滞,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肩头。

帝渊斜倚着殿内一根金龙柱,狭长的眼尾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刺,直直戳向顾以安:

“神君,今年轮到我魔巫族镇守天脊山脉,没意见。不过我有个要求~”

他声音拖长,像淬了冰的刀锋:“不死树族那位顾陌尘公子,得跟我同去。”

被点名的顾以安,不死树族的族长,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板得像块冷铁:“自从逆子重伤顾长老叛逃后,便杳无音信,下落不明。

三年了,无处可寻。”

他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旧物。

“三年?”帝渊嗤笑出声,薄唇勾起刻薄的弧度:“顾族长心可真宽,儿子不见了第一时间不去找,反倒抱怨起来了,顾族长还放得下啊。”

顾以安面色纹丝不动,转向御座上的君广思,微微躬身:“神君明鉴,我族如今人才凋零,力有不逮。

恳请各族少年俊彦,此次能与我族一同前往天脊山脉,协防天裂。”

高踞御座的君广思,威仪天成。

他目光扫过殿下众人,最终落在侍立一旁的君笙身上,轻轻咳嗽了一声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凝滞的空气:

“顾族长~”

神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陌尘公子,三年前因玄猫族灭族一事被羁押上界,后经查证,他确系无辜,且在那次风波中受了重伤。”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君笙:“阿笙,陌尘公子在你长乐宫养伤,如今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君笙心头一跳,正欲开口。

帝渊那冰锥子般的声音又抢先一步扎了过来,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诮:“重伤?呵,什么金贵伤养了三年还没好利索?

长乐宫真是风水宝地啊,顾公子这是把上界神宫当自己家后院了?想来就来,想住就住?”

一旁的狐王眉头紧锁,沉声道:“帝渊少主,慎言。”

帝渊嘴角噙着冷笑,刚想再刺几句。

“报——!!!”

一声撕心裂肺的急吼猛地撞开沉重的殿门,一个天兵连滚带爬地扑入殿中,盔甲歪斜,脸上毫无人色,只有无边无际的惊恐。

他几乎是匍匐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神君,神君大人,天裂……天脊山脉……裂开了好大的口子。

缝合怪,还有成群的魔煞……冲……冲进人界了。”

“什么?!”

殿内死寂瞬间被打破,惊骇的低呼如同涟漪般荡开。

君广思霍然起身,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疾风,案上的玉简都跟着微微一震。

他眼神锐利如电,瞬间扫过殿下众人,没有丝毫犹豫,命令如惊雷炸响:

“狐王,帝渊,顾族长,你三人即刻动身,前往天脊山脉,不惜代价,镇守天裂。”

他目光转向下方:“今朝,君笙,你二人,速召月尘、寂暝,会同顾陌尘,立刻下界,清剿已入人间的魔兽。

务必阻止灾祸蔓延。”

“月尘?!”狐王失声惊呼,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真切的惊愕和茫然,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顾以安,

“我家那逆子……也在此处?”

顾以安同样一脸猝不及防的愕然,与狐王面面相觑。

君广思看着这两位一方巨擘此刻脸上那如出一辙的懵然,一股混杂着怒其不争和荒谬绝伦的火气直冲顶门。

他重重一拍御座扶手,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月尘和寂暝,在上界待了整整三年,整整三年。

你们这些当父亲的~”他手指几乎要点到狐王和顾以安的鼻尖,胸膛起伏:“连打听都不曾打听一声?派人寻找都懒得找?他们还是你们的儿子吗?!”

狐王和顾以安被这劈头盖脸的斥责砸得面皮发烫,尴尬地垂下目光,嘴唇嗫嚅着:最终只能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多……多谢神君大人护佑……犬子平安。”

君广思强压下翻腾的怒气,袍袖猛地一甩:“好了,都别废话了,速去速回。”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今朝突然上前一步,声音绷得像拉紧的弓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父神,儿臣请命,前往天脊山脉镇守天裂。”

这突兀的请命让殿内又是一静。

帝渊那双蛇瞳般的眼睛立刻闪过一丝精光,几乎是抢着开口:“哦?那正好,我去人界。”他语气里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跃跃欲试。

“胡闹。”君广思断然否决,目光如炬锁在今朝身上:“天脊山脉阵眼凶险异常,非你力量不能稳固,你必须坐镇阵眼。”

一直紧抿着唇的君笙,此刻也一步踏出。

他身姿挺直如松,目光清澈而坚定地迎向御座上的父亲,声音清晰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父神,儿臣带月尘、寂暝,还有陌尘,四人同往人界,足矣。”

他微微一顿,袖中的手指悄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语气却愈发沉稳:

“陌尘的伤……早已痊愈。”

君广思的目光落在儿子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你确定?陌尘当真无恙?”

君笙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那清澈的眼底深处,仿佛有炽热的熔岩在无声涌动。

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像立下一个郑重的誓言:“有我在,他绝不会受伤。”

这斩钉截铁的话语落下,大殿内落针可闻。

帝渊嘴角那抹惯常的讥诮微微僵住,狐王和顾以安交换了一个复杂难言的眼神,今朝更是猛地侧过头,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地刺向君笙,那眼神深处翻涌着惊疑、震怒,还有一丝被深深刺痛的难以置信。

君广思沉默了一瞬,那沉默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

他环视殿下一张张或凝重、或惊疑、或决然的面孔,猛地一挥手,声音如同洪钟,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瞬间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好,各司其职。

即刻——出发。”

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沉闷的回响尚未散去,殿门已被轰然撞开。

外面不再是祥云缭绕的仙家景致,而是大片大片翻滚、撕裂、透着不祥暗红的天幕,如同苍穹淌血的狰狞伤口。

刺骨的罡风裹挟着硫磺与血腥的浊气,咆哮着灌入殿内,瞬间卷乱了神君案头的玉简仙帛,刮得众仙衣袂狂舞,猎猎作响。

狐王与顾以安离门最近,那带着毁灭气息的恶风扑面而来,两人下意识地抬臂格挡,宽大的袖袍被吹得紧贴在身上,显出几分从未有过的仓皇狼狈。

帝渊倒是身形未动,只是那狭长眼眸中玩味的讥诮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嗅到血腥般的冰冷锐利。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周身隐隐腾起一层暗紫色的魔息。

“走~”君广思的声音穿透风吼,带着雷霆万钧的决断。

没有多余的言语,更无人再顾得上去看谁的表情。

数道颜色各异、却同样炽烈的光芒如同挣脱束缚的流星,猛地从殿中迸射而出。

狐王化作一道银白身影,顾以安身裹苍翠灵光,帝渊周身魔气翻涌如紫电,三人几乎不分先后,朝着天穹那道最巨大、最狰狞的裂口——天脊山脉的方向,撕裂长空,疾驰而去。

那三道遁光拖曳出的长长尾焰,在污浊翻涌的暗红天幕上,划出三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殿内瞬间空了大半。

君笙甚至来不及去看今朝一眼,他猛地转身,墨色长发在狂乱的风中飞扬,严肃的眸子只死死锁定殿外那片正被魔煞阴影吞噬的下界山河,口中清叱:“月尘,寂暝,长乐宫汇合。”声音清越,带着不容置疑的统帅之力。

话音未落,他素白的身影已化作一道皎洁如月的流光,来到朝阳殿。

月尘与寂暝已经等在殿外。

“月尘你与寂暝先行下到人界,我去叫陌尘。”

“少主要带上那个病秧子。”寂暝说道。

月尘生气的说道:“你才病秧子,小陌厉害着呢。”

“好了,别吵了,快去人界,我随后就到。”

寂暝决绝地冲向那翻滚着无边魔气的下界深渊。

月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和骤然被卷入风暴的茫然,咬紧牙关,也奋力催动仙元,紧随着那道月光般的遁光扑了出去。

偌大的神君殿,转瞬间只剩下御座之上袍袖无风自动的君广思,以及殿门内,如同被钉在原地的今朝。

殿门轰然闭合的余音还在空旷的大殿里震颤,罡风裹挟的硫磺味尚未散尽。

今朝却像生了根的石柱,牢牢钉在原地,目光沉沉,穿透翻卷的烟尘,落在御座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