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相遇与误会(1 / 2)

道观断墙的影子被月光拉得细长,君笙踏过满地碎瓦时,月尘正在捏诀引动传送阵,准备去找陌尘。

青光亮起的刹那,玄色靴尖碾住他褪色的衣摆。

“前面那位道兄,去哪?”君笙的声音沾着夜露的凉气。

月尘猛地一颤,灵石“当啷”滚进砖缝。

他僵着脖子回头,正撞进君笙毫无波澜的眼底,那里面空荡荡的,映不出半分旧日恩怨。

月尘喉头滚了滚,舌尖尝到一丝劫后余生的涩:“去…去前头镇上探亲。”

不是吧,这样都能遇到,不过他看上去好像不认识我。

他飞快垂下眼,指甲掐进掌心,逼自己稳住声线:“这位仙君有何指教?”

“你叫什么名字。”君笙的目光落在他袖口磨出的毛边上。

“阿…阿木。”月尘胡乱诌了个名,后背渗出细密的汗,贴着粗糙的麻布衣衫,又冷又痒。

君笙忽然凑近半步,鼻尖几乎擦过他鬓角,月尘能闻到他身上冷冽的霜雪气,混着一点极淡的血腥。

“你身上的味道~”君笙皱眉,眼底掠过一丝困惑:“像棵晒多了太阳的树墩子,还带着一股清香气息,我们见过?”

月尘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又被他死死按回去。

“仙君说笑了~”他干笑两声,脚尖悄悄往阵眼挪:“小人就是个种地的,祖传的木匠手艺,身上沾点木头渣子味儿正常。”

他指着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您看这打扮,像认识仙君的人吗?”

君笙没答话,只盯着他。

月尘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就在他几乎要绷不住时,君笙忽然抬手,不是拔剑,而是攥住了他一片衣角。

“烦请阿木带路,初来此地不是太熟悉。”语气不容置疑。

月尘道:“不知仙君要去往何方?”

“要不先找一处留宿的客栈,这身衣服脏了,不知阿木可有推荐。”

月尘道:“跟着我。”

很快他们来到青桑城边陲的“悦来栈”招牌缺了一角,在夜风里吱呀摇晃。

月尘想把人往柜台前一推:“掌柜的!给这位贵客开间上房!”

掌柜的热情问道:“两位只开一间房间吗?”

月尘道:“我不住,留给这位仙君住几天就是,多少银钱?”

掌柜的询问:“不知这位仙君要住几天?”

君笙说:“先住一晚,明日再看。”

“一晚多少银钱?”

掌柜的伸出五个手指头。

“这么贵?”他左摸右找的,然后凑近掌柜的说:“灵石你要吗?”

“没钱。”掌柜的生气的说。

又看了眼边上的仙君,那凌厉的眼神让他整个身子都绷紧的笔直的,浑身难受。

他摇了摇头说:“行吧行吧,两个大男人竟然都是穷光蛋。”

他脚还没挪,刚转身准备走,君笙的手又精准地搭上他肩膀,五指扣得死紧。

“去哪?好歹也是你付的灵石,不住一晚,天都黑了,还是明日再走。”

掌柜的嫌弃的说着:“两个大男人睡一间房,真抠门。”

他们坐在一楼的四方桌上,他目光扫过油腻的条凳,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你坐,发什么愣,我有那么吓人吗?”

月尘像被钉在板凳上,眼睁睁看着君笙在他对面落座,玄色大氅拂过积着薄灰的桌面。

小二端来两碗浑浊的茶汤,君笙只看了一眼,指尖在桌面敲了敲:“阿木换水,这茶汤不干净。”

月尘:这是把我当侍从使唤。

月尘趁小二转身,压低声音:“仙君,您看这天色还未完全黑,小人还得赶路……要不你睡着,我走了。”

他清了清嗓子:“住下,我让你走了吗?”君笙截断他的话,端起新换的白水抿了一口,眼神飘向窗外漆黑的巷子,不知在想什么。

月尘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仙君好不讲理,替你带了路,付了房间,怎么还想讹人不成。”

君笙见怪不怪的说着:“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只是觉得外面不安全,不如歇一晚,明日我们一起走。”

月尘:“你都不知道我要去哪,跟着我做什么,没有自己的事要做。”

君笙彻底摆脸色阴冷的说道:“让你住就住,不住就把命留下。”

月尘被吓的话都不敢说,只能心里默默埋怨。

住就住,吓唬谁呢。

过了几个时辰,外面天色已经完全变黑,君笙在一楼喝了好几坛酒,好不容易进了二楼最东头那间还算干净的客房,月尘立刻指着靠窗的硬板床:“仙君您歇着!小人就在隔壁,有事您吩咐!”

他看着已经在屏风后准备沐浴更衣的君笙,转身就想溜。

“慢着,你只定了一间房,难道说你还有私钱再住一间房?”君笙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带着点水汽的嗡声。

他绕出来时,衣袍半松开的露出胸膛,月尘才发现他半边袖子湿漉漉地贴在手臂上,深色的水痕一直蔓延到衣摆。

“我衣服湿了。”

君笙扯了扯黏腻的袖口,眉头蹙着,显出一种近乎孩子气的烦躁:“替我找件干净的来,我要沐浴更衣。”

月尘一愣:“现在?这大半夜……”

“去,快点。”君笙只吐出一个字,眼神冷飕飕的。

月尘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去找客栈掌柜。好说歹说,又塞了块碎银子,才要来一套半旧的黑色粗布衣袍。

他捧着衣服站在屏风外,听着里面哗啦的水声,头皮阵阵发麻。

“衣袍拿来,你聋了是吗?”君笙在里面催促。

月尘深吸一口气,侧着身子,伸长手臂,像递炸药包一样把衣服往屏风缝隙里塞。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脚上磨破的草鞋尖。

“拿进来。”水声停了,君笙的声音带着不耐。

月尘心一横,闭着眼往里冲,嘴里念叨:“得罪得罪,我这就放凳子上……”

脚下不知踩到什么滑腻的东西,他“哎哟”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胡乱挥舞的手臂猛地扒住了浴桶湿滑的边缘。

“噗通!” 水花四溅。

月尘惊魂未定地抬头,眼前一片晃眼的白。水汽氤氲中,君笙那张俊美却冷硬的脸近在咫尺,湿透的黑发贴在额角,水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往下淌:“君笙,你故意的。”

两人鼻尖几乎相碰,月尘甚至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狼狈放大的倒影,以及那眼底骤然凝聚的风暴:“这是我的名字?”

月尘惊慌失措的起身:“嗯。”

“阿木,原来真的还有银钱。”他笑了笑,而后又说道:“这衣服怎么那么丑。”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只有彼此急促的心跳在狭小的空间里咚咚作响。

下一秒,劲风扑面,君笙说完那句话,把人一把拉了进来。

月尘靠在他身上,直直的盯着君笙看。

看的正入迷。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月尘脸上。

巨大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震得他眼冒金星,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疼,木头做的身体都嗡嗡作响。

“不知廉耻!你在干嘛?”君笙的声音像淬了冰,裹着赤裸裸的厌恶:“让你送衣袍,竟敢行此龌龊勾当!还是你对我有想法,或者说,你喜欢我?”

月尘无语:“你,你你,明明是你故意使诈……”

月尘握紧拳头强忍怒气心想着:我~看在小陌面上,不跟你这种疯子计较。

月尘捂着脸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耳朵里嗡嗡的,简直气笑了。

他抬头看着屏风后那个模糊的、散发着阴冷怒意的身影,憋了半天,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仙君……您是不是……脑子被海水泡坏了?你这种疯子,没人喜欢。”

他猛地爬起来,把那黑色衣袍狠狠往地上一掼。

“衣服在这儿,您爱穿不穿。” 吼完,他转身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黑漆漆的走廊,把身后那冰窖似的房间和里面那个阴晴不定、翻脸无情的家伙彻底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