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人界青桑城正下着大雨,雨水磅礴倒灌般砸在地面,琉璃瓦在雨声抽打下发出濒死般的咔哒碎碎声:“洛夫,我们的死期到了。”
青山上仙苍白的手指几乎掐进紫檀木桌,茶盏在掌心裂出蛛网状细纹,茶香混着冷汗在占星盘上蜿蜒出诡异的卦象:“说什么蠢话,你打算坐以待毙。”
“你觉得我们可以逃?那黑色面具下的眼神就是君主,我绝没看错!
就算是逃,他也会杀了我们。”洛夫喉结滚动着脸上满是恐惧,袖口沾着的星砂正簌簌掉落。
“君主这是不要仙宫了,怎么在人界与那冥魂做起了买卖人宠这种丧心天良的事......”青山突然掀翻烛台,燃烧的烛火星子浇在青纱帐上,有些慌张的说着。
青山食指蘸着滚烫的蜡油,在桌面画出扭曲的符文结界,雨声霎时被隔绝在颤动的光膜外:“昨日申时三刻,冥魂从红尘阁密室暗门出来,还看见了帝渊,他们还说着要把月神抓到红尘阁呢!”
他指尖重重戳在符文中心凹陷处:“洛夫,我们快逃回四季宫,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当时他转身时看见了我的脸。”
他们撑起结界冒着大雨赶往界壁山,青山嘴里吐槽着:“这竹灵上神今日怎么往人界布施这么大的雨?”
边上的洛夫并没有搭话,直到看见界壁山才缓缓开口:“到了,快回去。”
苍渊剑气破空声刺穿雨幕时,洛夫袖中天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咔”地折断在坎水位:“逃,逃到哪里去?”
青山挥出剑气的刹那,青幽剑身已爬满黑雾,正被黑气缠绕,剑身寸寸断裂:“我们敬你是君主才没有向四季宫转递消息,君主不怕人界历劫杀仙的举动,让自己永坠地狱吗?”
今朝:“死到临头,废话太多。”
趁洛夫与戴着黑色面具的人缠斗时,偷偷送出了带有今朝就是冥魂的证据记录,将传送玉符送往了四季宫。
“往四季宫传讯!”他嘶吼着捏碎传送玉符,左臂皮肉如遇沸油的积雪般消融,露出森森白骨上附着的黑气。
今朝一剑挥去:“你们安心去。”
两位上仙身受重伤,青山的青幽剑断,洛夫的天罗盘碎裂。
他们化作两道青光从崩裂的云层中跌出,青山衣袍下摆燃着幽蓝鬼火。
冥魂魔气凝成的骷髅头咬住他捏诀的手臂,獠牙间滴落的毒液蚀穿三重祥云。
青山反手抛出捆仙索,绳索尚未触及冥魂玄色衣角,便被苍渊剑绞成漫天金粉。
洛夫呕着黑血启动二十八宿阵,东方青龙七宿刚亮起角木蛟星位,剑锋已劈开天枢阵眼,星芒如碎玻璃般迸溅。
他们一路逃亡到六重天,终于甩开了追杀他们的魔,还未停留半刻,熟悉的气息裹着黑雾就追来了。
冥魂苍渊剑尖挑着洛夫半片残魂,靴底碾碎青山结印的右手时发出被踩烂的声响:“仙宫的仙这么废物吗?
跑呀,能跑到哪去?”
他俯身贴近青山涣散的瞳孔,剑锋穿透他的胸腔时将他的魂魄生生打散。
“四季宫的传讯玉符,哼……”冥魂冷哼一声指尖燃起的真火灼烤着纸鹤虚影:“四季宫是下一个被灭的,还想指望他们。”
青山染血的指尖勾住袖中纸鹤尾羽,在魂飞魄散的最后一瞬注入神识。
当冥魂化作黑雾追捕逃逸的残魂时,那抹金光贴着瑶池灌溉渠的暗流,钻进白川上仙的衣袖里。
正在当值的白川感觉到传送玉符,处理完事情后快速往月宫赶去。
冥魂抹去脸颊溅上的血浆时,下颌骨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
他化作天兵接过月令牌的刹那,他颈后火灼纹被祥云投下的阴影完美遮盖。
冥魂跟随白川偷偷潜入月宫,白川捏诀进去,冥魂却挡在了结界外面。
白川的靴底碾过月宫玉阶时,碾碎了曦月拖在地上的半截影子。
看见跪在宫门外的女子正摆弄着腕间蛇纹银镯,发梢沾着界壁山的碎雪,这不该出现在月宫的陌生仙子让他多瞥了两眼。
当曦月突然看向白川,他握紧手上折扇的力度让曦月差点看透他颤抖紧张的身体。
“白川上仙。”女夷的声音裹着牡丹花香从殿内飘来:“劳烦将门外的杂草清一清。”
白川望向门口枯黄的杂草,挥一挥手,将杂草都变走了。
曦月闻言轻笑,指尖刀刃削断一缕青丝。
发丝落地化作毒蛇向白川脚边游来,被他靴底腾起的火焰烧成灰烬。
白川跨过门槛时故意震落披风上的冰晶,碎冰在曦月手背灼出红痕,识海传音:“收起你的小心思,这里是月宫容不得你放肆。”
盯着曦月的目光是警告,亦是试探。
曦月讥讽的笑道:“白川上仙倒是牙尖嘴利,这月神该不会是你的心上人吧!这么在意。”
白川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休的胡言乱,晚上小心点,别哪天莫名其妙就死了,还不知怎么死的。”
曦月气愤:“什么东西也敢拿话堵我。”
进入殿中一盏盏星辰烛台伫立在月宫大殿两旁,每颗珠子都囚着一团发光的星芒。
月神端坐在座位上,身后实体月轮流转着液态银辉,十二道星芒穿过他的身体在地面上投上尊贵的影子。
白川跪坐在左侧玄玉矮桌前,看着案上雪莲茶升起的热气被月宫的仙灵气吹成螺旋状升空。
女夷的百花裙铺满右侧整块暖玉席,发间夕颜花细钗随着她斟酒动作轻颤。
曦月站在殿心冰裂纹地砖交汇处,那些裂痕正渗出丝丝寒气缠上她脚踝。
当月轮转到满月形态时,殿柱上浮雕的不死树图腾突然亮了起来。
“月神好久不见。”曦月屈指弹开爬上裙摆的霜花:“君笙大人把月宫修得比琼华殿和四季宫还要威严,夜里都不必点烛火殿内就亮堂的很,哈哈哈……”
她忽然旋身指向空荡的天神殿方向:“怎么没见着君笙大人?该不会是......”
“曦月仙子跨越星域而来,就为说这些废话?”月神指尖月华凝成月刃,将试图爬上座位的毒蛇绞杀在台阶上。
曦月踩着毒蛇尸体逼近座位,靴底跟敲击声与月轮转动频率逐渐重合:“人鱼族浅歌公主托我带话,她被锁在红尘阁地牢第七层,每日要挨三记碎魂鞭。”
掌心浮现的鲛人鳞片突然裂开,渗出的血滴在月神袍角:“她说求月神救她......”
“本座为何要信你?”月神挥袖震开鳞片,飞溅的血落在半空凝成冰珠:“你哄骗帝渊也是这般情真意切?”
曦月被月神震飞几丈,趴在地上恶狠狠的盯着月神的双眼。
“她是谁?”女夷突然捏碎手中玉杯,百花裙涌出藤蔓缠住曦月腰身:“为何识得月神?”
“她是曾经的花神曦月。”月神弹指切断藤蔓,冰渣混着花瓣簌簌落下:“如今是魔巫国帝渊君的夫人。”
他垂眸凝视着曦月,曦月掌心正化作一缕青烟光幕,里面投来浅歌被关在笼子里的凄惨画面。
女夷打量着她:“真没想到,你也是花神,不过小神看你真身只是一个莲花台。”
女夷突然说道:“快说,接近月神的目的是什么?”
月神自知这是他们的陷阱,毕竟避尘珠世界时是自己被当做人宠关在笼子里贩卖。
这是他们最擅长的把戏。
曦月掌心突然迸射七彩光华,千面神心悬浮处炸开万千记忆碎片。
月神猛地攥紧座位扶手,冰晶刺破掌心:“他的心脏怎会在你这里......”
白川:“……”
“寂暝被剜心时,心里念叨的可是月神,夫君说你见了这颗心就会明白如何选择。”曦月将心脏抛向月轮,看着银辉被染成血红色。
月尘都已经走了许久,他们还在摄取他的力量,难道月尘没死。
“您若肯走趟红尘阁,我就告诉您”她突然贴近月神耳畔低语:“那颗心里藏着什么秘密。”
月神颈侧青筋暴起,看见千面神心即将被星芒绞碎时,他骤然收力:“本座只给你三刻钟。”
“够您掀翻红尘阁。”曦月笑着将心脏收进掌心,看见千面神心立刻浮现出与月神同源的共生契纹。
女夷的百花刃已抵住她后心,却因月神抬手制止的姿势僵在半空。
白川始终沉默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在曦月转身离去时突然开口:“夫人的蛇纹银镯,看着像是魔巫族的锁魂器。”
他吹散茶雾轻啜一口:“可需要在下帮您检查是否戴反了?”
冰晶帘被曦月甩得哗哗作响,牡丹花刃撞在玉柱上迸出火星。
曦月突然提出要求:“我要住在月宫,月神若是不允许我就毁了那颗心。”
女夷向她投来鄙视的眼神:“还敢威胁月神,脸皮真厚。”
曦月抬手:“白川上仙,女夷上神,请离开月宫。”
白川:“……”
女夷:“……”
两人无语刚要开口反驳,月神起身下了逐客令:“夜深了,你们都各自回去。”
曦月见白川与女夷出了月宫,这才放下戒备心。
她倚着门框斜睨殿内,鼻尖轻耸:“月神身上的树木清香真是好闻,有种让人清心凝神的感觉。”
还未等月神开口,用调戏的口吻对月神说:“君笙大人留下的龙涎香味混着您身上的清香气还真是诱惑人心。”
曦月指尖突然凝出刀刃劈向香炉,炉盖掀翻时腾起粉雾,幻化成两具交缠的赤裸躯体:“您夜里瞧着这些幻象,可还能安眠?”
月神笔尖悬在《清心诀》“无欲”二字上方,朱砂顺着狼毫滴落,在竹简上晕开一片红色:“收起你的小心思,否则后果自负。”
他望着曦月腰间叮咚作响的蛇纹银铃,那是魔巫族才戴的禁步:“偏殿有净尘阵,你赶紧去收拾收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