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嫣然凝神握笔,字字娟秀。
丝毫没有因一旁不绝于耳的清脆巴掌声分神。
一连二十个巴掌,上官妍心被扇得半边脸肿胀得老高。
原本还算清秀的容颜,已是令人不忍卒视。
最后一巴掌落下,嘴角甚至渗出了丝丝血迹。
期间,她挣扎呼痛的力道越大,莲心嬷嬷下一巴掌打得便更狠。
以致上官妍心再不敢闪躲,只能硬生生承受这份带着侮辱的痛楚。
比起脸上的痛,她余光扫到跪在一旁,岁月静好的抄经的乔嫣然,内心恨意更甚。
凭什么,乔嫣然才是罪魁祸首,却只是被罚抄?
她不过是顺势而为,就要受如此大的折辱!
“凭什么?”莲心听见了上官妍心憎恶之下不慎说漏的字眼。
倒是没因为她的不甘加重刑罚,打够二十下,慢慢将衣袖抚平。
颇有闲心的,为上官妍心解惑。
“既才人有求学之心,那奴婢便托大,代太后娘娘向才人指点迷津。”
“才人之错,有三。其一,不该牵扯汪贵人;其二,不该与王贵人相提并论。”
莲心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斜了一眼默经的乔嫣然。
“这其三,与其小打小闹,不如谋而后定,一击即中,如此方无后顾之忧。”
前两点,上官妍心心中并不认可。
她在家中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压根不觉得,自己比旁人差了什么。
倒是第三点,让上官妍心又重燃希望。
抬起头,肿着半张脸,红着眼睛看向莲心嬷嬷。
“嬷嬷所言,可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是不是只要我能替太后娘娘除去乔氏,娘娘就不会再生我的气?”
这话直白到,莲心的嘴角都抽搐了一下。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却是不肯给上官妍心一个明确的答案。
模棱两可道:“该做的,该说的,奴婢都已按吩咐一一照办。才人能领悟多少,只能看才人的悟性了。”
说完,叮嘱了宫人看守抄经的乔嫣然,转身回殿内复命。
莲心忍不住将上官妍心适才没脑子的话,向太后复述一遍。
言语中的嘲讽,溢于言表,“娘娘,那上官才人,当真是块朽木。”
“若非娘娘宽厚仁慈,施以教诲,只怕她在这宫里,根本就无立足之地。”
“朽木有朽木的用法。”
折腾半日,太后当真有些疲乏了,半依软枕,由宫人给她按首捏肩。
双目微阖,悠悠道:“到底是庶出,有她妹妹珠玉在前,还以为是个可堪大用的,结果却是蠢笨如猪。”
提到眼前这个上官氏,太后难免会想起,那个已经同先帝一道,葬入皇陵的敏嫔。
虽入宫只有短短三年时光,却靠着一张嘴和一颗心,陪着先帝到了最后。
再看看她这个庶长姐......不提也罢。
太后皱起眉头,“若她能把乔氏扮倒,也算物尽其用。”
“奴婢瞧着,只怕是难。”莲心嬷嬷用眼神挥退宫女,代替她的位置,替太后轻按额角。
“那乔氏,虽出身低微,可却是个心眼子多的,而且,确实有一张好皮囊。”
“无妨。”太后倦意愈盛,语速越来越慢,到最后几近呢喃。
“便扮不倒,也由她去闹。底下的闹得越乱,婉儿才越有替代慧妃的可能......”
殿外,乔嫣然一跪便过了晌午。
晨起赶着请安,本就没用食水,这下连午膳也吃不上了。
巧慧看着主子微微泛白的唇,心疼不已,“主子,太后娘娘纵是罚你抄经,那也不能让您玩命抄吧?”
“要不让奴婢去请示一番,待您用了午膳再来?”
“不行。”否认巧慧所言的,并非乔嫣然而是素练。
素练言简意赅,“太后娘娘以孝压制主子,孝以顺为先,长辈不发话,主子身为晚辈,不可妄动。”
她说的话在理,巧慧也知太后有意为难,便是去请示多半也不会宽容。
但心疼难免,还想要再试试,“可是——”
“素练说得不错。”乔嫣然抄完这一页的最后一个字才停笔开口。
她长出一口气,缓缓活动了一番手腕。
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无妨,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太后不会闹出人命,不过多受些磋磨罢了。你们且再忍忍,待回宫,给你们上药。”
主仆三人皆跪在石板上,一天下来,若不上药,膝盖只怕是不能看了。
巧慧和素练,身为奴仆,哪个不是受过不少磋磨的。
此时听做主子的反过来安慰她们,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心疼。
日照夕斜。
敬事房的太监,捧着放置绿头牌的托盘,躬身步入御书房。
魏恩缓步上前接过,冲敬事房太监眼神示意,让他莫要出声,先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