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又落魄地垂下头,“是,你该怪我的,若非我一意孤行,延后了与你的婚期,你也不会受乔家主支牵连被罚……”
乔嫣然半眯桃花眼,锐利的目光,将傅青山任何细微的动作表情都不放过。
他很愧疚,可这愧疚却远远不够,似乎,少了些什么。
“延后婚期?傅青山,你以为你对不住我的,只有这一件事吗?”
她似怒火攻心,不退反进,步步逼近,甚至一把拽住了傅青山的衣领,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和强硬的语气截然相反的,是她颤抖的手,惨白的脸,和无声的泪痕。
借着从这具身体翻涌而上的怨气,乔嫣然吐出一句实话。
“我并非因安王而死。而是因为你,因为你数月无音讯,我满怀期盼,等来的却是你的——退婚书!”
“傅青山,你知道,白绫勒住脖子的滋味,有多痛吗?”
这番话于傅青山而言,无异是平地惊雷。
“什…什么退婚书?我,你…红儿妹妹,我没有,我从未给你寄过什么退婚书!”
傅青山惊讶地瞪大双眼,语无伦次,急忙解释,“自从你被罚入皇陵,我一直在想办法救你出来,所以才没给你送信,是我不对,可我真的没有——”
乔嫣然一眼看出傅青山说的不是谎话,可对于乔红儿而言,那封退婚书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凡她对两人这段感情有足够的信任,都不会在收到退婚书后立刻寻死。
“好,我信。”
乔嫣然松开手,略松散的鬓发贴在她的脸颊,逆着烛火,当真有了一股,森然诡谲之感。
“我信退婚书的事你不知情。可是你敢说,这份婚约,你从未想过放弃吗?”
傅青山听见她的问题,颅内轰鸣作响,嘴半张着,半晌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他的头又深深垂了下去,紧贴大腿的双手,从紧握成拳,到无力摊开。
在他目光难及之处,乔嫣然冲着一直紧守着门的巧慧打了个手势。
尔后,用心灰意冷的声音,对傅青山下了最后通牒。
“就这样吧,你就当我死了。若日后再见,还请傅少爷高抬贵手,莫来攀认,便是于我乔红儿,最大的尊重。”
被一个接一个噩耗冲击,傅青山只觉得酒意翻涌而上,头疼欲裂。
等他鼓起勇气再抬头,眼前哪里还有人影。
“红——”他仓惶几步想要去追,可刚到门口,就响起适才听见,那决绝而绝望的话。
手重重捶在门框上,一下又一下,直到指节乌青,也丝毫察觉不到痛。
“诶哟,傅少爷,您这是喝了多少,向来千杯不醉的,怎么醉成这样了——”掌柜的小跑过来,看似关心客人,实则心疼自家门框。
傅青山解下钱袋子,直接扔给了掌柜,撑着他往外走,“赔你,剩下的,帮我叫辆马车。”
“诶,您都老顾客了,见外了不是。”掌柜的麻利地将钱袋子塞入怀中,笑着搀住他往外走,“还是回您的宅子?”
傅青山因为婚事和家里闹得不大愉快,从订下到后来父母又嚷着要退婚,双方就没达成过一致。
逼得他后来一直在自己买的小宅子落脚,已有一两年未回过傅家。
“不,去傅府。”
先走一步的乔嫣然,和巧慧已经回到了别院。
巧慧疑神疑鬼,确认没被尾随,才紧紧关上了院门。
还不放心,又搬了重物,抵住门,才一步三回头的,扶着乔嫣然回了屋内。
“主子,他就是您的未婚——”巧慧的话戛然而止,后知后觉不该提她的伤心事,硬生生改口。
“他知道您还活着,会不会留后患?要不,咱们把这事告诉皇上,再过两日入宫,您就能见到皇上了!”
“不行。”乔嫣然摇了摇头,一点点将衣袖翻叠,露出了红了一圈的小臂。
“打些井水来,我这胳膊得敷一敷。”
巧慧见那一片红,心疼不已,顾不上发问,急忙照办。
浸湿手帕,借着冰凉的净水,敷在了她的胳膊上。
“呸!他就是个人渣败类!悔婚不敢认,人死了知道哭坟了,下手没轻没重,简直是个莽夫!”
巧慧义愤填膺一口气骂了一长串,见乔嫣然盯着她,才勉强平静下来,又紧跟着认错。
“奴婢失言,您活得好好的……都怪那个人渣!”
乔嫣然忍俊不禁,边笑边摇头,胳膊上的帕子险些抖掉了。
“我没怪你,只是头一次听咱们巧慧说话这么利索,没想到是因为骂人。”
“哎呀主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调侃奴婢。”巧慧按住帕子,嗔怪一句。
“您还是想想,怎么应对这飞来横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