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他先前选秀意兴阑珊的样子,便知他开口是被谁勾起了兴趣。
“汪氏右边那个,向前一步回话。”
太后冷冷喝令道。
她记得这个东州乔氏,家世低微,便是容貌出众,礼数上,定比不过汪氏这等名门之后。
珠玉在前,不怕挑不出她的错处来。
乔嫣然早有准备,向前一步站定,下跪行礼一气呵成,“臣女乔嫣然,见过皇上、太后、慧妃娘娘。”
若说汪如眉言行姿态,自带将门虎女的利落飒爽。
那她便是一捧江南水,一阵杨柳风。
身段窈窕,媚而不妖,行止有度,分毫不错。
就连说辞,也和汪如眉一样。
太后本心有预备,想着便是乔嫣然行礼上不出差错,也可从她的话语中挑刺。
但凡她多说一个字,哪怕是奉承话,也能贬她有狐媚惑主之嫌。
谁料是个锯嘴葫芦,照搬旁人,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箫景鸿自然注意到了太后暗自咬牙的反应。
嘴角微扬,很快又压下,赶在太后想出法子前开口:“抬起头来。”
乔嫣然依旧垂着眸子,避讳直视圣颜,缓缓抬头。
并非初见,可箫景鸿却依旧愣了一瞬。
不过一个月未见,他总觉得,乔嫣然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细看又没瞧出什么差别,打扮也遵循身份并不出格。
倒是一旁的慧妃淡淡夸赞:“芙蓉玉面,乔氏生得一副好面孔。就连本宫也见之生怜。”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臣女代父亲母亲,谢慧妃娘娘赞誉。”乔嫣然宠辱不惊应答。
汪如眉闻言,在心里为她赞叹一声。
如此回答,以展纯孝之心,半点恃宠生娇的嫌疑也无。
果然,慧妃也满意地点了点头,侧首对皇上道:“臣妾觉得,乔氏姿容性情都很不错,一颗孝心难得,皇上以为如何?”
“既是个孝顺的——”太后抢在箫景鸿回答之前开口。
见难挑错处,索性直接以身份压人,“若入选,便无缘承欢膝下。哀家心软,见不得骨肉分离,便赐花吧。”
这理由,已经荒唐到其他秀女都心里犯嘀咕的地步了。
有知情的,猜到太后是因安王之事迁怒乔氏。
不知情的,则自己心里警醒,一会儿作答,可别提家中爹娘。
乔嫣然不动声色,既没谢恩也没争辩。
不是因为知道自己算是皇上钦定的内部人选,而是因为太后那句见不得骨肉分离。
纵使此前自己和箫景鸿毫无瓜葛,便是这一句话,就能助她入选。
果然,箫景鸿听了太后的话,一个眼神制止了正要开口的唱名太监。
气氛不知为何,变得压抑了起来。
他冷着脸,对乔嫣然道:“母后的话,你怎么看?”
怎么看?你箫景鸿就是不方便怼自己亲娘,所以让她来当出气筒是吧?
乔嫣然内心无语,却不得不出头当这个太后的眼中钉。
能不得罪太后自然更利于她之后在后宫行走。
可没办法,安王的事,已注定她不能去贴太后的冷屁股。
她改头换面入宫,能依仗的,只有箫景鸿一人。
至于箫景鸿带她入宫的缘由,今日见了太后,她倒是猜到了几分。
以箫景鸿的手段,能给她一个新身份,何必还要保留她的姓氏?
正是因为他知道,太后必然会看不惯乔姓女,所以才赐了她新名,却依旧留了她的乔姓。
箫景鸿,对太后有怨。
“回皇上的话,臣女入宫前,父亲曾耳提面命。”
乔嫣然叩首后不急不忙作答:“皇上乃天子,受万民敬仰,君为臣纲,父为子纲。”
“臣女若有幸入选侍奉左右,便是代父亲,以全忠孝之道。”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身为子女,遵从父母之命为孝,身为臣民,侍奉天子为孝。”
乔嫣然每多说一句,太后的面色便更难看一分。
可她依旧掷地有声,句句在理,不给太后挑刺的机会。
“臣女感念太后一片慈心,可也想请太后开恩,全了臣女一片忠孝之心。”
说完,对着太后,脆生生地磕了个响头。
不待太后作何反应,箫景鸿已经笑了起来。
前半日,他阅红颜无数,连个眼神都欠奉。
现在不仅笑逐颜开,还起身一步步走到了乔嫣然的面前。
亲手将她扶起,从一旁取来香囊,塞进她的手心。
“好一片忠孝之心。”
箫景鸿低沉的嗓音,近到仿佛擦过乔嫣然的耳廓,“朕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