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崩塌了。
我没有等来白绫。
没有等来毒酒。
我等来的，是一个比死，还可怕的未来。
他，不杀我。
他，要拉着我。
一起，疯。
我，低头。
看着地上那滩，乳白色的山楂雪梨羹。
那是我给自己准备的，最后的体面。
现在，它也碎了。
传旨的太监，尖着嗓子念完那份，足以把大裴王朝掀个底朝天的旨意时，整个承恩殿，死寂。
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我能听见，我自己的心跳。
一下，一下。
擂鼓一样。
太上皇？
皇太后？
我的脑子，缓慢地，转动着。
像生了锈的齿轮。
皇太后……
那不是，全天下，级别最高的“婆婆”吗？
规矩最多。
责任最重。
每天要接受文武百官命妇的朝拜。
再也不能睡懒觉了。
再也不能在小厨房里，偷吃刚出锅的酱肘子了。
还有……
他，禅位了。
他不干了。
他退休了。
一个退休的皇帝，谁给他发俸禄？
谁养他？
一个，冰冷的，可怕的，念头，从我心底，冒了出来。
该不会……
是我吧？
我，一个只想混吃等死，攒钱退休的咸鱼。
到头来，不仅没能退休。
还要，负责，给一个，下岗的皇帝，发养老金？
不。
这绝对不行。
我，猛地，抬起头。
我的眼前，是菊儿那张，血色尽失的脸。
是传旨太监，那张，又惊又惧，又带着一丝，谄媚讨好的，扭曲的脸。
是殿内所有宫人，那一张张，仿佛，被雷劈了的，呆滞的脸。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丢下手里，只剩一半的汤碗。
转身，就往内殿，疯跑。
“小桃！”
“菊儿！”
我的声音，是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尖利。
“快！快把我的擀面杖，还有，那几罐秘制辣酱，都给我打包！”
“咱们，跑路！”
当晚。
月色，很好。
我，穿着一身，自己用黑布改的，方便干活的，紧身衣。
鬼鬼祟祟地，蹲在地上。
我的面前，是一个，已经塞得，鼓鼓囊囊的包袱。
我，正努力地，把一小袋面粉，往里头，最后的缝隙里，塞。
嘴里，念念有词。
“不能被他们抓到……”
“当皇太后，肯定没好日子过……”
“他饭量那么大，我养不起……”
就在这时。
我的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声。
那声音，很低。
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意。
在这寂静的内殿里，却，格外清晰。
我，浑身一僵。
整个人，都定住了。
我，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
他，就站在，门口。
倚着门边。
没有穿那身，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龙袍。
只一件，月白色的，常服。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
柔和了，他，一向，冷硬的，轮廓。
他，脸上，带着笑。
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的，洞悉一切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