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朝堂,就该像我的菜地。
要时常松土,锄草。
把那些害虫,都给翻出来,晒死在太阳底下。
我懂了。
我终于懂了。
他不是在夸我。
他是在,告诉我。
这场,由我而起的,清洗。
已经,从“锄草”,变成了“松土”。
他要动的,不是几根杂草。
他要,把江南那块,已经烂掉了的,土地。
给整个,翻过来!
而我,就是那个,递给他,这把要命的,银锄头的人。
我,是这场,血腥风暴的,始作俑者。
“娘娘,您歇着吧。”
小翠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她们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桌上的狼藉。
然后,开始给我,铺床。
她们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但是,她们不敢看我。
也不敢看,裴昭。
她们,一定,也听到了什么风声。
她们,在怕。
怕这个,已经变成,风暴中心的,承恩殿。
怕我这个,能掀起,滔天巨浪的,主子。
我被她们,扶到了床上。
帐子,放了下来。
隔绝了,外面的灯火。
也隔绝了,裴昭的目光。
我听到,他对外面的人说。
“今晚,都警醒些。任何人,不得靠近正殿半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然后,是宫人们,压得极低的,应和声。
“是,殿下。”
脚步声,远去了。
殿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睁着眼睛,看着那,黑漆漆的帐顶。
我睡不着。
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糯米,堤坝,血,银锄头。
这些东西,在我脑子里,来回地转。
最后,都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把我,牢牢地,困在中间。
我突然觉得。
我今天,在院子里,晒的那些萝卜条。
不是萝卜。
是我自己。
我被裴容,架在了这宫墙之上。
放在了,这天下人的,目光之下。
用他那,名为“恩宠”的烈日。
一点一点,把我,烤干。
榨干我,身上,最后一丝,利用的价值。
然后,再把我,做成一盘,能让他,下酒的,萝卜干。
就在这时。
外面,院子里。
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异响。
“咔嚓。”
像是,有人,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树枝。
声音很小。
但在这样,死寂的夜里。
却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我屏住了呼吸,支起耳朵,仔细地听。
没有了。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是我的错觉吗?
是我,太紧张,听错了?
不。
不是。
我的心,狂跳起来。
我不会听错的。
外面,有人!
就在我的,承恩殿里!
他们是谁?
是皇后的人?
还是,太子的人?
他们,是来,监视我的?
还是……
来杀我的?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里衣。
那把银锄头,还在墙角。
在黑暗里,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像一只,窥探着我的,冰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