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麻婆豆腐。
我还没来得及施展的，厨艺抱负。
都毁了。
都毁在了，这看不见的，可恶的，“霉”上。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是真情实感的，悲痛。
“刘大人……你觉得，这是小事吗？”
我举起那包，死不瞑目的花椒。
“你看它。”
“它从蜀地千里迢迢而来，曾经那么香，那么好。”
“可是，就是因为一点点，我们看不见的‘潮气’，它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掰开那一坨硬块。
里面，是灰绿色的，令人作呕的，霉菌。
一股腐败的，辛辣的气味，散发出来。
离我最近的几个大臣，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它坏了。”
我看着刘御史，一字一句。
“它从里面，坏了。”
“你把它扔进一锅最好的汤里，它只会毁了那锅汤。”
“你把它和最好的肉放在一起，它只会糟蹋了那块肉。”
“一个坏了，整锅都完了。”
“这一点点‘发霉’，还不够可怕吗？”
我说完了。
我只是在，悼念我死去的花椒。
我只是在，心疼我未来的，那些，吃不到的菜。
整个院子，死一样的寂静。
连雨声，都仿佛消失了。
刘御史，呆呆地看着我手里的那坨东西。
他的脸，由红，转白，再转青。
他那双总是充满了挑剔和审视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恐。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撩起官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对着我，对着我手里的那包花椒，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娘娘……娘娘一言，振聋发聩！”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是微臣，是微臣愚钝！是微臣，有眼无珠！”
“微臣……谢娘娘，教诲！”
紧接着。
“噗通”，“噗通”。
张大学士，王尚书，钱尚书……
院子里，所有的朝廷重臣，全都跪了下去。
黑压压的一片。
他们对着我，齐齐叩首。
“臣等愚钝！谢惠贵妃娘娘教诲！”
那声音，山呼海啸。
带着敬畏，带着恐惧，带着一种，被醍醐灌顶后的，战栗。
我捧着我的花椒，站在那里。
彻底，傻了。
裴容走过来。
他没有看那些跪着的大臣。
他只看着我。
他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太阳。
他从我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包，发霉的花椒。
仿佛，接过的不是一包调料。
而是一道，可以扭转乾坤的，圣旨。
他举起那包花椒，面向众臣，声音，响彻云霄。
“都看到了吗！”
“这，就是腐败！”
“它就像这霉菌，无声无息，从内部开始侵蚀！等到你发现的时候，就已经烂透了！”
“一个贪官，一个酷吏，就是一颗‘发霉’的花椒！足以，毁掉我大裴的，一锅‘好汤’！”
他顿了顿，目光，冷得像刀子。
“传朕旨意！”
“命都察院，彻查官吏！凡有懈怠懒政者，贪赃枉法者，结党营私者，一律，严惩不贷！”
“朕，要让那些‘发霉’的，全都从我大裴这口锅里，滚出去！”
“臣等，遵旨！”
地动山摇。
旨意，就这么下去了。
一场席卷整个大裴官场的，反腐风暴，就因为我一包，发霉的花椒，拉开了序幕。
很久之后。
大臣们走了。
裴容也走了。
走的时候，他把那包花椒，也带走了。
他说，要把它，供在御书房，时时警醒自己。
承恩殿，终于安静了下来。
雨，也停了。
小翠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扶住我。
“娘娘，您……没事吧？”
我摇摇头。
我看着空荡荡的院子。
看着那些，被大臣们踩得乱七八糟的泥水印。
看着我那串，掉在泥水里，已经没救了的腊肠。
我的心，空落落的。
我完了。
我的菜谱，可能，再也研究不下去了。
因为，我好像，真的，要开始，研究，治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