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万两,是什么概念?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李德安带着人,一箱一箱往我承恩殿的库房里抬东西时,我腿是软的。
那些沉重的红木箱子,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
在烛光下,晃得我眼晕。
还有东珠,每一颗都有拇指那么大,圆润饱满,光泽柔和。
锦缎更是堆成了山。
这些,都是我的了。
我应该高兴。
可我,只想把库房的门锁死,再贴上封条,告诉所有人,这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这些不是赏赐。
是枷锁。
是裴容套在我脖子上,一圈又一圈,越收越紧的枷锁。
他觉得我“德才兼备,教子有方”。
他觉得我“深不可测,大道至简”。
他用这些金子和珠子告诉我:继续演,演好了,还有更多。
裴容没走。
他就坐在主位上,品着锦书新上的茶,看我对着一屋子赏赐发呆。
他心情很好。
好到嘴角那抹笑,从扶我起来到现在,就没下去过。
我一看到他那表情,我心里就发毛。
他一定又脑补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他是不是觉得我看着这些赏赐发呆,是在思考怎么用这笔钱,去撬动大裴的经济杠杆?
我决定,不能再让他看下去了。
我挪到他身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陛下……天色不早了,您……”
您快走吧。
回你那金碧辉煌的乾清宫去。
别在我这小小的承恩殿里,散发你那该死的魅力和脑补能力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
殿外,一个内侍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陛下!陛下!急报!”
裴容的眉峰立刻蹙起,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那股属于帝王的,冰冷肃杀的气息,又回来了。
“何事惊慌?”
“回陛下,西域……西域使团,提前到了!”
内侍跪在地上,声音发颤。
“他们……他们已在宫门外,说要给陛下献上‘祥瑞’!”
西域使团?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种邦交大事,不是应该提前几个月就定好行程,由礼部安排接待的吗?
怎么会突然袭击?
还献祥瑞?
我穿越前看过的电视剧告诉我,但凡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献礼”,后面跟着的,准没好事。
裴容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提前到了?礼部是干什么吃的!”
他站起身,语气里全是压不住的怒火。
“传朕旨意,宫门设宴,朕要亲自会会,这西域使团,到底给朕带来了什么‘祥瑞’!”
裴容走了。
带着一股风暴。
整个承恩殿,仿佛都松了一口气。
可我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场宴会,会出事。
而且,会出跟我有关的事。
我的预感,从来没有这么准过。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宫门前的广场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作为“教子有方”的惠妃,我“荣幸”地被安排在了裴容身边的位置。
裴昭也坐在我旁边,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我坐立难安。
我只想躲在我的承恩殿里,研究我的新菜谱。
西域使团的人,很高大。
他们的五官轮廓很深,眼窝凹陷,鼻梁高挺。
为首的那个使臣,一脸的络腮胡,眼神锐利,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傲慢。
他对着裴容行了一个他们那边的礼节,动作浮夸,言语间却没什么恭敬。
“尊敬的大裴皇帝陛下,我们王上听闻天朝富庶,特派我等前来,献上我国的圣物。”
他说着,拍了拍手。
两个壮汉抬着一个蒙着红布的箱子,走了上来。
那箱子打开,里面,不是金银,不是珠宝。
而是一些……黑乎乎,硬邦邦,沾着泥土的……块茎?
这玩意儿,怎么看怎么像地里刚刨出来的。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这是什么东西?”
“也太无礼了!拿这种东西来当贡品?”
“这就是祥瑞?”
我看见吏部尚书柳大人的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
他女儿贤妃柳若薇就坐在不远处,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幸灾乐祸。
那个络腮胡使臣很满意这种反应,他笑了起来,露出两排白牙。
“此乃我西域神物,名唤‘乌蒙’。它是我国大地的恩赐,可使人果腹,可使人强壮。”
“只是……”他话锋一转,带着明显的挑衅。
“这神物,性情刚烈,非凡火能烹,非凡人能识。”
“我们王上说,若上邦天朝,有能人可烹制此物,让我等心悦诚服,才算不虚此行。”
“若是不能……”
他没说下去,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若是不能,你们大裴王朝,就是浪得虚名。
这是一场,摆在台面上的外交挑衅。
用最朴素,也最羞辱人的方式。
——食。
我看见御膳房的几个总管,脸都白了。
他们围着那几块“乌蒙”,看了又看,闻了又闻,交头接耳,却谁也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