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那么远,连院门都不进,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哪里是送瓜果,这是在告诉所有人,我这里,是疫-源。
“有劳张公公了。”我淡淡地说,“锦书,去接过来。”
“主子,这……”锦书有些犹豫。
“接过来,”我重复了一遍,“皇后娘娘的赏赐,岂有不接的道理。”
锦书硬着头皮,快步走过去,从那两个小太监手里接过果篮。
那两个小太监,像是甩掉什么烫手山芋,放下东西,转身就跑。
张公公皮笑肉不笑地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也匆匆告辞了。
我看着那两篮子水灵灵的蜜瓜和葡萄,心里一阵发冷。
“主子,这果子……”
“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我没回头。
锦书一愣,但还是应了声“是”。
我这举动,要是传到皇后耳朵里,又是一桩“骄横跋扈,不敬中宫”的罪名。
可现在,我顾不上了。
谁知道这些东西,干不干净。
人心,有时候比邪祟,更毒。
下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陛下的总管太监,高德庸。
他来的时候,没有通传,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就站在了院子里。
他比皇后的太监,站得更远。
他就站在那棵桂花树下,穿着一身最普通的青色布袍,看着我,神色平静。
“林主子。”
“高公公。”我对他福了福身。
整个承恩殿的宫人,都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
“陛下听说了,您这里,有独特的法子。”高德庸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我心里一咯噔。
独特的法子?
是指大蒜还是开水?
“陛下说,大-疫当前,安抚人心,为第一要务。”
“您以清净之法,安殿中之人。不假外物,不求鬼神,此为正道。”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清净之法?不求鬼神?
我明明是用了最“唯物”的法子好不好。
“陛下说,您做得很好。”
高德庸看着我,那双总是半阖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探究。
“陛下让奴才来问问,您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我能有什么吩咐?
我只想求个现代的医疗舱。
“臣妾……臣妾不敢。”我低着头,“臣妾只是觉得,病从口入,把身上和屋里收拾干净了,人心里,也能敞亮些。”
高德庸静静听着,点了点头。
“奴才会将主子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陛下。”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
“对了,太医院刚刚下了令,西六宫那边,暂时封了。”
我猛地抬起头。
“整个西六宫?”
“是。”高德庸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任何人,不得进出。”
我的血,一点点凉了下去。
一个才人死了。
现在,整个西六宫,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笼。
明天呢?
会不会是东六宫?
会不会是整个皇宫?
高德庸说完,便告辞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
我以为的敌人,是宫里的明枪暗箭,是那些看不惯我的妃嫔。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
在真正的天灾面前,我们所有人,都只是关在笼子里,等着被命运挑选的蝼蚁。
而这一次,陛下,也未必能做那个执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