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挽起袖子。
我让她带来的井水,我没用。
我用了我小厨房里,每天清晨让锦书派人从玉泉山拉回来的泉水。
米,我也没用她的。
我从自己的米缸里,舀出半碗今年新贡的,产自江南的珍珠米。
粒粒饱满,晶莹剔-透。
我什么都没加。
没有姜,没有枣,更没有那些名贵的药材。
就是米,和水。
我把米淘洗了无数遍,直到水变得清澈见底。
然后,泉水下锅,用最旺的武火烧开,再转为最细的文火,慢慢地熬。
我守在灶边,拿着长勺,一圈,一圈,不停地搅动。
防止粘锅,也为了让米油一点点地渗出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
厨房里,只剩下火焰舔舐锅底的噼啪声,和米汤翻滚的咕嘟声。
一股最纯粹,最干净的米香,慢慢地,充满了整个厨房。
裴昭一直站在门口,没进来,也没走。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我饿了。
闻着这股香味,我更饿了。
一个时辰后,粥好了。
那一锅白粥,熬得米都开了花,汤汁浓稠,上面凝着一层厚厚的米油。
看上去,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让人有食欲。
我小心翼翼地盛出一碗,放进食盒里。
然后,我叫来锦书。
“把这个,给秋水苑的荣贵人送去。”
“主子,就……就送这个?”锦书看着那碗白得不能再白的粥,一脸的难以置信。
“对,就这个。”
我盖上食盒,语气不容置喙。
“告诉她的人,让她喝下去。今天,明天,后天,这三天,除了这个,什么都不许吃,水也只能喝烧开的。要是敢偷吃别的东西,就让她等死吧。”
我的话说得又急又冲,难听得要命。
锦书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多问,连忙提着食盒走了。
我看着她走远,终于松了口气。
累死我了。
我揉了揉酸痛的腰,看向灶上那锅凉透了的排骨汤。
我的晚饭啊!
“母妃。”
裴昭走了进来,递给我一块温热的帕子。
我接过来擦了擦手。
“您觉得,她能活吗?”他问。
“我怎么知道?”我把帕子扔进水盆里,“我又不是神仙。”
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能不能活,看她自己的命。
也看贤妃……不,是柳嫔,还有皇后她们,想不想让她活。
我只负责熬一碗粥。
其他的,与我无关。
“儿臣觉得,能活。”
裴昭看着我,笃定地说。
“因为,这是母妃您,亲手熬的粥。”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我懂”的脸,忽然觉得,心好累。
算了。
他觉得能活,就能活吧。
我只想赶紧把我的排骨汤热一热。
再不做饭,先死的那个,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