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破浪号底舱。陈强盘膝坐在鲸油灯下,噬源珠悬在摊开的海图上方三寸。珠体投下的光斑在海图上缓慢移动,勾勒出东海未知区域的轮廓。
刘威推门进来时带进股咸腥海风。他盯着海图上新浮现的暗红色标记:比官制海图多出七处暗礁,三处漩涡。
不止。陈强指尖轻点珠体。光斑突然分裂成数十星点,有些落在陆地山脉位置:星图显示陆上也有能量异常点。
薛师弯腰细看:泉州清源山,杭州灵隐涧...都是佛道名山。他蘸水在舱板上演算,这些点连线成阵,中心在东海某处。
深夜,陈强独坐舰首。噬源珠在掌心发烫,珠内星图与真实星空重叠。当北斗天枢星移过桅顶时,珠体突然震动,射出一道银线指向东北方。他顺着银线望去,海平面尽头有微光闪烁——是星图标注的第一处红斑。
次日验算时发现异常。按星图方位,目标区域该是深海,但渔民间流传着传说:每月朔望之夜,东北海域会现出仙山幻影。
海市蜃楼?刘威皱眉。
陈强摇头。他取出去年从狼神谷带回的纯净晶核,靠近噬源珠时,晶核表面浮现细密纹路——与星图红斑区域的能量波动完全吻合。
六月十一朔月夜,船队驶近目标海域。子时整,海面升起浓雾。噬源珠自主飞至桅杆顶端,珠光穿透雾障,照出五里外一座岛屿的轮廓。但水手们发誓说,那里本该是万丈深海。
不是幻影。陈强以蚀劲探入海水,感知到海底山脉的隆起,是空间折叠。
他在航海日志上画下星图与实景的偏差角,发现每处红斑位置都有类似位移。薛师连夜制作校正仪:将噬源珠固定在罗盘中央,用细沙标注星图方位,再根据实测调整。
七月酷暑,底舱闷如蒸笼。陈强用朱笔在海图上标出最终航路:需先绕行三处,避开星图所示的空间扭曲带。航程比直线距离多出四百海里。
启航前夜,陈强将校正仪交给舵手。仪器中心的噬源珠碎片闪着幽光,与主珠遥相呼应。他最后望了眼西北方向——皇陵龙脉的波动,正与星图某个陆上红斑共振。
七月廿三,鹭洲港私栈。陈强在油灯下擦拭弩机部件时,窗外传来三长两短的鹧鸪哨声。他推开后窗,刘威带着海腥气翻进屋内,皮甲上沾着夜露。
兵部撤了港口的岗哨。刘威灌下半壶凉茶,但三皇子的人混进了漕帮,正在打探船期。
陈强将弩机装回木箱。箱底压着十二封辞呈,最上面是薛师的——太医院院判的告老文书墨迹犹新。药材备齐了?他问。
明早到港。刘威从怀里掏出清单,硫磺二百斤,硝石三百斤,还夹带了太医院的犀角霜。他忽然压低声音,老薛在药材箱夹层藏了《青囊经》残本。
四更时分,码头传来马蹄声。二十余名黑衣骑士下马卸货,箱笼落地的声音闷实。为首者摘话时嘴角微斜:弩车拆成零件了,混在瓷器货里。
晨雾未散,船坞来了个挂杖的老者。守门士卒要路引时,老者杖尖轻点,士卒突然僵直不动。迷香分量够睡两个时辰。薛师扯下人皮面具,露出满是皱纹的脸。他脚边的药箱底层,金针排成七星阵。
午时骤雨,货栈后院陆续出现戴斗笠的汉子。有瘸腿的驿丞送来沿海潮汐记录,有独眼的更夫留下倭寇活动图。最后现身的是个哑巴渔妇,她将鱼篓倒扣在地,贝壳排列出暗礁分布。
八月朔日,破浪号举行祭海仪式。香案刚摆好,港外驶来五艘旧商船。船板放下时,甲板站满默不作声的汉子。前排有人掀开遮脸布——是本该在边关养伤的火长张远,他缺失的右臂装着铁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