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琯玉的话语，一字一句，精准地凿开了萧景琰试图用痛苦和悔恨掩盖的最后一道防线。
“浅浅是太阳。”
太阳……是啊，她一直都是。
从在御花园里第一次见到她，那样鲜活，那样明亮，敢指着他的鼻子骂，眼睛里却有着宫里所有人都没有的光……她就那样闯进来，蛮横地照亮了他所有自以为是的阴暗和傲慢。
“她会自然而然地照耀很多人，温暖很多人。很多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追逐她，被她吸引。”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萧景瑄那个饭桶为了口吃的缠着她，柳无痕那个疯子看她的眼神不对劲，甚至连……是了，她身边总是围绕着人，她对他们笑，给予帮助，那是她的本能，是她与生俱来的光芒。
他见过，他嫉妒过，我甚至因此幼稚地挑衅、驱逐过……
“但她不会属于任何人，永远不会。”
一股尖锐的、几乎是本能的抗拒和痛楚瞬间席卷了他。
属于皇子的、铭刻在骨血里的独占欲在疯狂叫嚣，他想要她只对他笑，只在他身边，只属于他一个人！
这种欲望曾经那么强烈，强烈到他不惜一切也要将她圈禁在自己的领地里。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更汹涌的、带着血腥味的记忆淹没，她胸口晕开的血迹，她冰冷的眼神，她决绝离开的背影，还有那彻底消失的虚空……
“你，做好只做‘其中之一’的准备没？”
其中之一？
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只是众多仰望她光芒中的……一个？
巨大的落差感让他几乎窒息。
他是萧景琰！是宸亲王！他何曾需要与任何人并列？他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独占！
可是……
他想要的是什么？
是再次用剑指着她，逼她只看着自己，然后彻底失去她吗？
是重复那天的错误，让她眼中最后一点光也熄灭，让她再次从这个世界消失吗？
不！
他缓缓抬起头，迎上穆琯玉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他脸上的红肿未消，眼底布满了血丝，但那里面疯狂挣扎的占有欲，正一点点被一种更深沉、更卑微的情感取代。
“我……”
“我不要……独占她了。”
这句话说出来，带着一种剜心剔骨般的痛，却也带着一种解脱。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眼神逐渐变得清晰而坚定，尽管那坚定之下是无比沉重的痛。
“我只要……能看着她。”
“只要……她还能允许我在她身边。”
“只要……”
“她还能……让我爱她。”
萧景琰的话语在寂静中落下，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卑微与沉重。
他站在那里，即使脸颊红肿未消，发丝凌乱，也难掩那份刻入骨血的俊美。
夕阳的余晖恰好掠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勾勒出挺直如峰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
那双曾被誉为“剑眉星目”、足以令整个上京闺秀心折的凤眼，此刻布满了血丝，眼尾泛着红，却奇异地将那份锐利融化，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痛楚与祈求。
即便是如此狼狈的时刻，他依旧是造物主偏爱的杰作，是整个游戏设定中当之无愧的、最耀眼夺目的存在。
穆琯玉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冷嗤。
皮相确实无可挑剔，也难怪浅浅当初会对他动心。
可惜，再好的皮囊，若内里是偏执与愚蠢，也只会带来伤害。
不过……他刚才那番话，倒还算有几分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