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纱,在床榻上洒下细碎的金斑。
穆琯玉睁开眼时,身侧早已空了。
被褥间还残留着玄霄的气息,松木混着淡淡的檀香,冷冽又温柔。
她下意识伸手抚过那片微凉的凹陷,却在枕边触到一串冰凉的物件。
是一串小巧的血珀佛珠。
十八颗殷红的珠子,用银丝细细串起,在晨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像凝固的血,又像未熄的炭火。
她怔了怔,指尖挑起佛珠。
触感温润,每一颗都被人摩挲得发亮,显然是他常年贴身佩戴的旧物。
他给了她。
穆琯玉突然想起昨夜他覆在她眼前的手,想起他说“等我娶你”时沙哑的嗓音,想起他最后那个落在眉心的吻。
轻得像雪,烫得像火。
她无意识摩挲着佛珠,忽然发现其中一颗上刻着极小的字。
“渡你”。
笔锋凌厉,是玄霄的字迹。
她突然笑了。
不是平日那种带着算计的冷笑,也不是挑衅时的讥笑,而是一个纯粹的、柔软的笑。
这算什么?
杀生为护生的佛修,把自己的佛珠给了她,还刻上“渡你”?
真是……
她将佛珠套上手腕,殷红的珠子衬着雪白的肌肤,像雪地里淌出的血痕。
……傻透了。
————
西北军营。
萧景瑄勒住缰绳,马蹄在黄土上扬起一阵轻尘。
十六岁的少年将军身姿挺拔,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衬得他肩宽腰窄,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凌厉中带着几分稚气的脸,褐色的眸子如琥珀般透亮,眼尾微微下垂,不笑时显得冷峻,偏生唇红齿白,又透出一股少年特有的奶气。
几缕汗湿的黑发贴在额前,更添几分不羁。
副将迎上来,恭敬道。
“王爷,李老在帐篷里。”
萧景瑄翻身下马,动作利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远处策马而去的玄色身影吸引。
那人背影挺拔如松,黑甲在风中猎猎作响,正是陆江麟。
“你们将军赶着去哪?”
他挑眉问道。
副将犹豫了一瞬,压低声音。
“将军前段时间救了一位女子,放不下,经常去照看。”
萧景瑄一怔,随即嗤笑出声。
“陆江麟?照看女子?”
“已经这样三个多月了。”
副将挠挠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上次还为了那女子顶撞了李老。”
萧景瑄眸色微动,望着陆江麟远去的背影,心里莫名升起一丝荒谬感。
那个冷面阎王,战场上杀伐果决,平日里连笑都吝啬给一个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顶撞外祖父?
他开窍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萧景瑄忽然觉得胸口闷得慌。
连陆江麟那种人都能放下冷硬心肠,去在意一个人,那他呢?
五年了。
他攥紧缰绳,指节微微发白。
五年过去,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骄纵任性的五皇子,可有些东西却像是刻进了骨血里,怎么也抹不掉。
那个会做冰糖葫芦的姑娘,那个被他拽着袖子耍赖要甜食的姑娘,那个……死在他母妃手里的姑娘。
他闭了闭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到底在执着什么?
人都死了,连尸骨都化成了灰,他守着这点回忆,究竟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惩罚谁?
风卷起沙尘,迷了他的眼。
他抬手揉了揉,指腹触到一丝湿润,又迅速被风吹干。
“啧,风真大。”
他低声道,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