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天色未明,寒风依旧刺骨。林天换上了一身半旧的灰色棉袍,脸上略作修饰,掩去了过于锐利的轮廓,扮作一个前往关内投亲的落魄书生。张奎为他准备的路引身份天衣无缝,甚至还贴心地在行囊里放了几本皱巴巴的经义书籍。
“少主,一切小心。关内龙蛇混杂,冯坤耳目众多,遇事切莫冲动。”寨门前,张奎用力握了握林天的手臂,虎目中满是担忧与嘱托,“若有紧急情况,可去关内‘悦来’客栈寻一个叫老疤的伙计,他是我们自己人。”
“张叔放心,我晓得轻重。”林天点头,将张奎的叮嘱牢记于心。他背起简单的行囊,转身迈入熹微的晨光与弥漫的风雪中,向着那座雄踞于咽喉之地的镇北关走去。
越是靠近镇北关,气氛越发肃杀。官道上往来的行人神色匆匆,大多面带忧色。巡逻的边军小队数量明显增多,铠甲铿锵,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过往面孔。关墙高耸,箭楼林立,斑驳的墙体上满是战争留下的痕迹,一股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查验路引的过程比林天预想的更为严格。守关的兵士仔细核对着文书上的每一个字,目光在他脸上逡巡良久,又盘问了几句“投奔何处亲戚”、“作何营生”之类的细节,若非张奎准备充分,几乎要露出破绽。林天能感觉到,关内的戒备程度,远超寻常。
顺利入关后,眼前的景象更是让林天心头微沉。关城内街道还算整齐,但往来行人大多面带菜色,商铺也多显萧条,唯有几家粮店和铁匠铺前排着长队,气氛压抑。偶尔有鲜衣怒马的军官纵马而过,溅起泥雪,行人纷纷避让,敢怒不敢言。一种外松内紧、山雨欲来的氛围笼罩着整个关城。
按照张奎的指引,林天在一条僻静的后巷找到了那家“回春堂”药铺。铺面不大,门脸陈旧,一块饱经风霜的匾额斜挂着,透着一股年久失修的落魄。
药铺里只有一个小学徒在无精打采地捣着药,见林天进来,懒洋洋地抬了抬眼:“抓药还是看病?”
“请问孙老先生在吗?晚辈家中长辈身患宿疾,久闻孙老先生医术高明,特来求诊。”林天按照事先想好的说辞,恭敬地问道。
小学徒打了个哈欠,指了指后堂:“师父在后头歇着呢,年纪大了,不常坐堂了。你进去吧,小声点。”
林天道了声谢,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走入后堂。后堂比前厅更加昏暗,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一个须发皆白、身形干瘦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在一个小泥炉前扇着火,炉子上坐着个咕嘟冒泡的药罐。
“孙老先生?”林天轻声唤道。
老者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深刻皱纹、但眼神却依旧清亮的脸庞。他上下打量着林天,目光平静无波:“求诊?看你气色,不像有病。”
林天心知寻常法子无用,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直接开门见山:“晚辈并非求医,是为求证一事。敢问老先生,可还认得此物?”
说着,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了那枚“林”字铁牌,递到孙老医官面前。
当孙老医官的目光触及那枚铁牌时,他原本平静无波的脸庞骤然变色!拿着蒲扇的手猛地一颤,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丝深埋已久的悲痛。他死死盯着铁牌,嘴唇哆嗦着,半晌,才用沙哑得几乎变调的声音问道:
“这……这是……将军的……你……你是?!”
“晚辈林天,林啸风之子。”林天沉声道,目光紧紧锁定孙老医官的反应。
“少主?!真的是您?!”孙老医官猛地站起身,激动得老泪纵横,他想要行礼,却被林天一把扶住。
“孙老,不必多礼。我冒险前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些旧事。”林天扶他坐下,语气急促,“关于我父亲当年那最后一战,关于这铁牌上的纹路,您可知晓些什么?”
孙老医官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努力平复激动的情绪,他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道:“少主,您能活着,真是老天开眼!当年之事……老朽确实知道一些旁人不知的细节。”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回忆之色:“将军出征前,曾秘密召见过老朽。他……他当时神色异常凝重,交给老朽一个密封的小铁盒,说若他此行不回,便让老朽将此物寻机交给值得信任的、能直达天庭之人。他还说……此物关乎北境气运,甚至……关乎社稷安危!”
关乎北境气运?社稷安危?林天心中剧震!父亲竟然留下如此重托!
“那铁盒呢?”林天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