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电子音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对方不仅知道数据，还知道她的身份。她的伪装，她的逃亡，在对方眼里可能如同透明。“你还有价值。交出原始数据，或者，被‘净化’。”
“净化”。这个词再次出现，带着死亡的腥气。她握紧了空空的硬盘，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外壳里。“我没有你们要的东西。”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有电流的滋滋声，仿佛在评估她话语的真实性。然后，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最终通牒的冷漠：“二十四小时。考虑清楚。或者，我们帮你决定。”
说完，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屏幕暗了下去，恢复成一块黑色的玻璃。安全屋里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苏晚粗重的呼吸声。二十四小时。交出不存在的“原始数据”，或者，死。她看着桌上那个空空的硬盘，又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幕。顾言，你究竟在哪里？这盘死局，又该如何破解？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某个高级私人会所内。
顾言坐在一张宽大的皮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未曾动过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妙的光泽。他对面，坐着一个穿着中式立领套装的中年男人，面容儒雅，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正慢条斯理地沏着功夫茶。茶香袅袅，与房间里暗流涌动的气氛格格不入。
“医院的‘小故障’，处理得很干净。”中年男人将一杯澄澈的茶汤推到顾言面前，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但是，顾教授，你似乎带出了一些……不该带走的‘灰尘’。”
顾言没有碰那杯茶，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姿态看似放松，肌肉却处于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李理事，”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确保我的研究对象不受到无关干扰。”
“是吗？”李理事轻轻呷了一口茶，抬眼看他，目光如炬，“那为什么，‘清道夫’汇报，数据流的最后节点，指向了一个未经授权的终端？而且，这个终端的所有者，似乎和你那位颇有天赋的助手，关系匪浅？”
顾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们果然追踪到了苏晚。而且，他们知道她和他的关联比他预想的更深。他面上不动声色：“巧合。或者是对方的栽赃。我的研究数据庞大，难免被某些黑客盯上。”
“巧合？”李理事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顾言，我们都很清楚‘普罗米修斯’容不得任何巧合。每一个变量都必须控制在预期之内。尤其是……”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顾言，“像你这样关键的‘催化剂’。”
“催化剂”。这个词让顾言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晦暗。他在这个计划里的角色，从来都不只是研究者那么简单。“我只是在完成我的工作。”他重申，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抵抗。
“你的工作，包括保护那个女孩，甚至不惜动用‘暗线’扰乱追踪？”李理事的声音冷了下来，“顾教授，别忘了你的立场，和你妹妹的未来。”
顾言的脊背瞬间僵直。妹妹顾影，那个躺在特殊监护病房里，依靠“普罗米修斯”提供的昂贵实验性疗法维持生命的女孩，是他唯一的软肋，也是他被牢牢绑在这个黑暗计划上的锁链。他沉默着，下颌线绷紧。
“把她带回来，顾言。”李理事身体前倾，压迫感骤增，“连同她可能复制走的任何数据碎片。这是命令，也是你最后的机会。‘净化’程序已经启动，我不希望看到你，或者你关心的人，出现在名单上。”
威胁赤裸而直接。顾言看着李理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知道他没有开玩笑。“普罗米修斯”的“净化”，从不留情。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冰凉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他必须找到苏晚，在“清道夫”之前。但他找到她之后呢？是把她和那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原始数据”交给他们，换取暂时的安全和顾影的治疗？还是……选择另一条更加危险，几乎看不到希望的反抗之路？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没有再看李理事一眼。“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转身离开，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决绝而孤独。每一步都踏在刀刃上。他必须行动了，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苏晚手中的“空”硬盘，或许，正是引爆整个局面的，最关键的那颗炸弹。而他，既是拆弹者，也可能，是点燃引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