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砚——!”嘶哑的惊呼卡在喉咙里,被巨大的恐慌堵成了无声的呜咽。视野里,那个佝偻着、刚刚爆发出非人力量的身影,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支撑,朝着我的方向重重倾倒下来!
时间在那一刻被拉得粘稠而缓慢。他破碎的额发下,紧闭的眼睑覆盖了那双曾燃烧着白金与暗金光芒的眼眸,只剩下浓密睫毛上凝结的血珠和汗水。嘴角蜿蜒而下的血迹,在惨白的应急灯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那只按在后心、试图稳住身体的左手无力地垂落,唯有那只暴露着狰狞撕裂伤痕、滴淌着暗金血液的右臂,还保持着一种无意识的、保护性的蜷曲姿态,似乎倒下前最后的意念,仍是隔开我与那滩危险的融金之血。
沉重的撞击感隔着薄薄的床单传来,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消毒水和他身上那股独有的、此刻沾染了浓重焦糊与金属熔融气息的味道。我的肋骨被压得生疼,几乎窒息。蚀感在他倒下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深水的烙铁,剧烈地“滋啦”一声,从锁骨下的灼痕猛地窜遍全身!那不再是单纯的啃噬剧痛,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共鸣的悸动,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丝线,瞬间绷紧,将我的血肉与意识,和倒在我身上的这个男人死死地、痛苦地缝合在一起!
“呃……”痛哼不受控制地从齿缝溢出。我想推开他,指尖却僵在半空,不敢触碰那布满暗金撕裂痕迹的手臂,更不敢碰触他后心那片被灰爪撕裂、浸透了暗红与暗金血液、触目惊心的伤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起伏,都牵动着他身上的伤和我锁骨下的灼痕,双重剧痛如同电击,在神经末梢疯狂跳跃。
急诊大厅的死寂被这沉闷的撞击声打破。角落里压抑的啜泣声停滞了,几道惊魂未定的视线畏缩地投过来,又飞快地移开,只剩下应急灯管发出的、令人心头发毛的“滋滋”电流声。
“沈…沈教授?”一个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女声试探着响起,是之前那个被沈时砚吓到的年轻护士。她躲在翻倒的推车后面,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没人回应。沈时砚的身体沉重而冰冷,只有颈侧微弱的脉搏跳动,透过皮肤传递来一丝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生机。
“叫…叫医生!快叫医生啊!”另一个蜷缩在墙角的病人终于反应过来,嘶哑地喊道,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崩溃。
医生?我看着沈时砚后心那片混合着暗红与暗金的粘稠,还有他手臂上那些非人的撕裂痕迹,一股冰冷的绝望攥住了心脏。普通的医生…能处理这个吗?那些“清洁工”冰冷的眼神和那柄分解枪的幽蓝寒光再次闪过脑海。他们走了,但他们还会回来!带着更精准、更无情的清除程序!
必须离开这里!立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蚀感的剧痛和身体的虚脱。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从沈时砚身下挪开。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锁骨的灼痕和与他身体接触的地方,蚀感如同无数细小的倒刺在血肉里搅动。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呃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上半身从沈时砚沉重的压迫下抽离出来。我大口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目光落在他苍白失血、沾染着血污和尘土的侧脸上。那张总是带着疏离和沉静的俊美面孔,此刻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瓷器,只有紧蹙的眉头,昭示着即使在昏迷中,他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不能把他留在这里!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占据了整个思维。
我挣扎着从抢救床上滑下来,双脚落地时一阵发软,差点摔倒。顾不上这些,我踉跄着扑到旁边一辆侧翻的推车前,胡乱扒开散落的纱布、药瓶,寻找任何能用的东西。终于,我扯出几条相对干净、宽大的绷带。
转身回到沈时砚身边。看着他后心那片可怕的伤口,我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那伤口边缘的皮肉翻卷,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败色泽,深处隐约可见搏动着的、极其黯淡的暗金脉络。那灰爪…带着某种抑制和污染的力量!
强忍着蚀感的悸动和呕吐的欲望,我用最快的速度、尽可能轻柔地将宽大的绷带缠绕过他的胸膛和腋下,暂时压住后心那片不断渗血的恐怖创口。绷带迅速被暗红和暗金浸透,颜色诡异而沉重。接着,我又扯下另一条绷带,小心翼翼地将他那只伤痕累累、还在缓慢滴淌暗金血液的右臂缠绕起来,尽量遮盖住那些非人的纹路和撕裂的伤口。做完这一切,我已经大汗淋漓,眼前阵阵发黑。
“帮我…帮帮我!”我朝着角落里那几个惊魂未定的人嘶哑地喊道,目光扫过那个年轻的护士和两个看起来还算镇定的中年男病人,“把他抬出去!快!”
我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急切而尖锐变形。那几个人被我眼中的疯狂和绝望惊到,面面相觑,一时没人敢动。
“他…他刚才……”护士指着沈时砚,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他的手……”
“他是为了救我们!”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蚀感的剧痛和沈时砚生命流逝的恐慌让我失去了所有冷静,“那些人还会回来!想活命就帮我把他抬出去!离开医院!”
“那些人”三个字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唤醒了他们刚刚经历的恐怖。两个中年男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挣扎和恐惧,但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犹豫。
“妈的…拼了!”其中一个啐了一口,壮着胆子走了过来。另一个也咬了咬牙,跟了上来。那个护士犹豫了一下,最终也颤抖着靠近。
我们四人合力,费尽全力才将沈时砚沉重的身体从抢救床上挪下来。他毫无知觉,身体软得像一袋沉重的沙土。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架住他的腋下和膝盖弯,我和护士在旁边托着他的腰和后背。每一次触碰,都让蚀感的共鸣更加清晰。沈时砚身体内部仿佛有一个冰冷的、不断塌陷的旋涡,通过那些无形的链接,贪婪地汲取着我的力量和意识,而锁骨下的灼痕则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不断将混乱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痛苦碎片烙印进我的脑海。
“走…走后门通道!”护士指着一个相对狼藉较少的侧门方向,声音依旧发抖,但多了一丝求生的急切。
我们架着沈时砚,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满地的碎玻璃、翻倒的器械和凝固的血迹。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将我们拖长的影子投射在混乱的墙壁上,如同蹒跚的鬼魅。急诊大厅里幸存的寥寥数人蜷缩在角落,看着我们艰难地移动,眼神复杂,有恐惧,有茫然,也有一丝麻木的庆幸。
穿过侧门,是一条相对安静的内部走廊。没有窗户,只有头顶惨白的廊灯发出单调的光。消毒水的气味依旧浓重,却隔绝了急诊大厅那股令人作呕的铁锈腥甜和恐慌喧嚣。死寂重新笼罩下来,只剩下我们粗重的喘息、沈时砚微弱的呼吸声,以及脚步踩在光滑地砖上空洞的回响。
蚀感并未因离开急诊大厅而平息,反而在寂静中变得更加清晰和…粘稠。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锁骨下灼痕的搏动,以及沈时砚身体深处那个“旋涡”的拉扯。我甚至能“感觉”到,缠绕在他后心伤口的绷带下,那股源自灰爪的阴冷力量,正如同活物般,缓慢地侵蚀着他体内残存的那股古老而沉重的气息,试图将其彻底污染、湮灭。
“他…他在流血…止不住…”架着沈时砚右臂的男人声音发颤,他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粘腻温热的触感——暗金的血液正透过绷带不断渗出。
“坚持…坚持住!快到了!”我喘着粗气,目光焦急地扫视着前方。这条内部通道通往医院的后勤区域,应该会有运送医疗垃圾或药品的车辆通道出口。
就在此时,被我托着后背的沈时砚,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唔……”一声极其低微、饱含痛苦的呻吟从他紧抿的唇间溢出。
“沈时砚?”我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他的脸。
他依旧昏迷着,眼睑紧闭,但眉心却紧紧锁成一个痛苦的川字。那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翕动,似乎在无声地呓语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