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被暗金能量风暴蹂躏过的抢救室,如同被投入真空。仪器的残骸冒着细小的青烟,碎石和玻璃碎片铺满地面,墙壁上留下蛛网般的裂痕和焦黑的灼痕。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氧、金属烧熔、血腥和硫磺腐败混合的怪异气味。所有声音——哭喊、尖叫、报警——都被刚才那场狂暴的能量爆发彻底碾碎、抽离。只有沉重的、带着恐惧余韵的喘息声,在狼藉中艰难起伏。所有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牵引,死死钉在两个焦点上。
其一,是瘫倒在冰冷担架床边、右臂缠绕着被暗红污渍浸透纱布的我。纱布下,那钥匙贯穿的恐怖伤口深处,微弱的暗金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还在极其紊乱、极其痛苦地搏动着,每一次闪烁都带来身体无法抑制的痉挛。我成了混乱的源头,一个移动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能量炸弹。其二,是那扇7号门。厚重的金属门板上,那个被无形巨力撞击出的、触目惊心的巨大凹坑边缘,流淌的暗红粘稠“血液”并未干涸,而是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一层暗红色的、半透明的胶质薄膜,如同活物般覆盖在凹坑表面和下方流淌的污血之上。薄膜边缘与门板金属和瓷砖地面紧密贴合,仿佛是从那异度污血中生长出来的生物组织。薄膜内部,暗红色的、如同毛细血管般的细微纹路清晰可见,正以一种缓慢而顽强的节奏……搏动着。
这层搏动着的“血痂”薄膜,如同一个强行缝合在现实伤口上的、来自异度的补丁。它散发着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能量波动——并非之前那种纯粹的、冰冷的吞噬恶意,而是一种……带着粘稠质感的、强行“凝固”和“隔绝”的意志。
随着这层薄膜的形成和搏动,门板上方那片如同腐蚀菌斑般蠕动的暗沉“侵蚀”区域,其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几乎停滞!空气中那股令人心悸的冰冷粘稠恶意,如同被一层无形的屏障过滤、削弱,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无孔不入、直抵灵魂!它……在自我修复?它在用渗出的“血液”,形成一层隔绝的“血痂”,堵住被撞开的“伤口”?!
这诡异的景象,像一盆冰水,浇在因极度恐惧而沸腾的混乱之上。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后,人群的情绪并未平复,而是从歇斯底里的逃亡,转向了一种更加深沉的、被彻底颠覆认知后的茫然和……更深层次的恐惧。
几个被能量风暴掀翻的护士和医生挣扎着爬起,脸上布满擦伤和淤青,眼神空洞地看着那扇被“血痂”覆盖的门,又看看我,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保安靠在翻倒的仪器旁,大口喘着粗气,握着警棍的手依旧在微微颤抖。
李梅艰难地从变形的抢救车旁支撑起身体。她的额角磕破了,鲜血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染红了衣领。嘴角残留着血丝,深绿色的手术衣沾满了灰尘和污渍。她先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混杂着愤怒、惊骇、探究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疑惑——看了我一眼,随即,她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过全场。“都别动!” 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强行凝聚起来的、不容置疑的权威,如同惊雷般在死寂中炸响,瞬间压下了那些即将再次冒头的惊恐私语,“不想死的,就给我待在原地!”
她的目光扫过那扇被“血痂”覆盖的门,扫过地上散落的、那支染血的“L.w.”注射器,最终定格在离门最近、瘫软在地、吓得几乎失禁的一个年轻实习生身上。“你!” 李梅指着那个实习生,声音冰冷,“还有你!你!” 她又指向旁边两个相对镇定些的护士,“戴上手套!拿最大号的无菌敷料!不,拿塑料布!去!把门!盖住就行!快!”
她的指令清晰、果断,带着一种在绝境中迸发的、近乎冷酷的决断力。被点名的三人浑身一颤,脸上写满了极度的恐惧和抗拒,但在李梅那如同寒冰般锐利的目光逼视下,竟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他们如同提线木偶,哆哆嗦嗦地戴上双层手套,从散落的抢救物资里翻找出大块的塑料布,战战兢兢地、一步一挪地靠近那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门。
塑料布颤抖着,覆盖在门板凹坑的“血痂”薄膜和地面那滩暗红污血之上。动作极其轻微,生怕惊扰了什么。塑料布覆盖上去的瞬间,门板上的“血痂”薄膜似乎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但并未有异动。“其他人!” 李梅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惊魂未定的人群,“能动弹的!把倒地的仪器扶起来!断电!拔掉所有非必要的电源!远离那扇门!把还能救的病人转移到最远的角落!快!不想变成那滩东西的,就给我动起来!”
她的声音像鞭子,抽打着陷入恐惧泥沼的人群。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混乱。保安率先反应过来,强忍着恐惧,开始帮忙扶起翻倒的仪器。几个稍微镇定的护士也开始行动,小心翼翼地、尽量远离7号门的方向,去查看被能量风暴波及的同事和病人。秩序,在崩溃的边缘,被李梅强行用铁腕和指令,重新拉扯出一丝脆弱的轮廓。
李梅这才拖着疼痛的身体,一步步走到我靠着的担架床边。她没有立刻看我,而是先弯腰,极其小心地用戴着手套的手,从一堆玻璃碎片和碎石中,捡起了那支染血的、针头弯曲的注射器,还有那把差点被她用来结束自己生命的手术剪。她将注射器紧紧攥在手心,手术剪则插回了旁边抢救车的器械盘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额角的血迹已经凝固,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暗红的痕迹。她的眼神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太多东西——被愚弄的愤怒,深切的恐惧,对无法理解现象的茫然,以及一种……被逼到悬崖后、不得不面对真相的、沉甸甸的沉重。“陈医生,”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你现在,能说话了吗?”
右臂的剧痛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伤口深处那紊乱搏动的暗金光芒。身体的虚弱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意识。但左胸口口袋深处,那片照片残片散发出的微弱暖流,如同坚韧的锚链,死死地拖拽着我,不让意识再次沉沦。我艰难地抬起头,迎上李梅那穿透性极强的目光。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次发声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我……” 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不是……我引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