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里冰冷的空气,混杂着消毒水和淡淡汗味,凝固在林晚晚的指尖。
那个小小的纸飞机,安静地躺在金属隔板上,像一只误入尘世的脆弱蝴蝶。机翼边缘那抹干涸的暗红色印记,如同凝固的血泪,刺眼地灼烧着她的视线。心脏在胸腔里失重般猛地一跳,随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紧,沉甸甸地往下坠。是谁?什么时候?为什么?
无数个疑问如同沸腾的气泡,瞬间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炸开,挤压着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杀后疲惫不堪的神经。她几乎是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拈起了那只纸飞机。
处方纸特有的、带着细微纹路的触感传来。折痕很新,显然是刚折好不久。那抹暗红色印记,在更衣室惨白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深褐色。她甚至能闻到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铁锈味——是血。沈砚?
这个名字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他那身染血的手术衣,他垂落的手臂,他最后那个复杂难辨的眼神……还有,他是在她之前离开手术室的,但他受伤了,而且被调查组带走……他有时间、有机会做这个吗?还是……别人?电梯事故?那个没能救回来的护工的亲人?怨恨的报复?
指尖的冰凉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林晚晚猛地环顾四周,更衣室里一排排冰冷的金属柜子沉默矗立,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动静。空无一人。只有头顶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电流嗡鸣。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是谁,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留下这个……都绝非善意。她将纸飞机紧紧攥在掌心,那坚硬的棱角硌着皮肤,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反而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瞬。不能留在这里。
她快速拿出自己的衣服,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麻利,仿佛在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换下沾满汗水和血污的刷手服,穿上自己的便装。整个过程,她的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更衣室的每一个角落,耳朵竖起来捕捉着门外走廊的任何一丝动静。
直到将那个小小的纸飞机,连同那抹不祥的暗红,一起深深地塞进牛仔裤最深的裤兜里,紧贴着大腿皮肤,感受到那微弱的、带着棱角的触感,她才稍微松了口气。但一种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藤蔓,已经悄然缠上了她的心脏。
推开更衣室的门,走廊里明亮的灯光让她下意识地眯了下眼。IcU的方向在走廊尽头。她需要去看一眼那个产妇,确认她的术后情况。这是她的职责,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属于她掌控范围的“正常”。然而,通往IcU的走廊,却比想象中更加喧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和压抑。几个穿着深蓝色护工服的男人聚在一起,脸色阴沉,低声交谈着什么,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悲伤。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眼眶通红,正是之前在电梯事故现场、那个最后没能救出的老护工的同组工友。“老张他……就这么没了?连句话都没留下……”“调查组把那姓沈的叫去了?有什么用!人还能回来吗?”“听说……听说当时要不是他非要撞门……电梯也不会掉得那么快……”“嘘!小声点!别乱说……”
断断续续、刻意压低的议论声,如同细密的针,扎进林晚晚的耳膜。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掌心隔着裤子布料,紧紧攥着裤兜里那个坚硬的纸飞机。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调查组……沈砚……撞门……电梯坠落……老张……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可能性——矛头,正在指向沈砚!指向他为了救人而采取的、近乎疯狂的行动!
她想起沈砚被带走时,调查组那冰冷审视的目光,想起急诊科主任欲言又止的无奈。难道……他们真的在追究沈砚“鲁莽行动导致事故恶化”的责任?!
一股荒谬绝伦的愤怒猛地冲上林晚晚的头顶!她亲眼所见!沈砚是在拿自己的命去赌!是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轿厢坠落的绝望时刻,他选择了唯一可能争取一线生机的办法!他成功了两个!他为此手臂重伤!而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