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攥着那枚骨片的手指突然发僵,寒气顺着指缝往骨子里钻,不是冬夜的干冷,是带着陈年土腥气的湿寒,像刚从地下三尺的墓里挖出来的。他下意识地想撒手,指尖却像被骨片吸住了似的,能清晰摸到骨片表面刻着的纹路——不是青铜器上常见的云雷纹,是更细碎的“回”字纹,纹路间隙还嵌着点暗红色的粉末,蹭在指腹上,有点发黏。
“别硬攥着。”沈策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他已经收起了手电筒,改用手机的冷光灯照向骨片,光线落在纹路里,暗红色粉末竟泛出极淡的银光,“这是地脉骨符的残片,墨家的东西,沾了地脉气,普通人攥久了会受寒气侵体。”
林锐赶紧松了手,骨片“嗒”地落在石桌上,跟其他几枚骨片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搓了搓手指,还是觉得指腹冰凉,像是敷了层薄冰:“你怎么知道这是地脉骨符?之前你说骨符是墨家的信物,可这骨片看着……不像整块符啊。”
沈策弯腰拿起一枚骨片,用指甲刮了刮纹路里的粉末,凑近闻了闻:“特殊事件调查局有过记载,地脉骨符原本是整块的兽骨,后来墨家怕骨符被人抢走,拆成了八片,藏在龙都八个跟地脉有关的地方。每片骨符上都刻着‘地脉图’的一部分,只有集齐八片,才能拼出完整的图,找到控制地脉的枢纽。”他顿了顿,眼神落在石桌上的老馆长手机上,“老馆长的手机里,肯定有线索。”
林锐这才想起老馆长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锁屏界面,壁纸是博物馆后院的那棵老槐树——去年春天他跟老馆长一起种的,老馆长说这树能镇邪气,现在想来,这话或许不是随口说的。他伸手拿起手机,尝试输入老馆长的生日,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提示密码错误。
“老馆长平时用什么密码?”沈策问。
“他常用的密码有两个,一个是他的生日,一个是博物馆的开馆日期。”林锐又试了开馆日期,还是错的。他皱起眉,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无意间碰到了壁纸,壁纸放大后,老槐树的树干上隐约有个刻痕,像是个“墨”字。他心里一动,想起青铜函里的“墨府旧址”,还有骨片上的“墨”字,试着输入了“墨府”的拼音首字母“F”,再加上老馆长常说的“地脉”首字母“d”,组成“Fd”,按下确认键——屏幕亮了。
手机桌面很干净,只有几个常用的App,相册里大多是文物的照片,通话记录最后一条是昨天晚上十点,打给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林锐点开短信,收件箱里有一条未读信息,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发的,发件人就是那个没备注的号码,内容只有一行金文:“子庚卣已动,墨府藏残片,速往,迟则生变。”
“这金文……是老馆长的笔迹。”林锐的心跳突然加快,他跟老馆长学过三年金文,老馆长写“子”字时,竖钩会带个小弯,跟信息里的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这条信息是老馆长发给自己的?或者说,是有人用老馆长的手机发的,故意留下线索?”
沈策凑过来看了一眼,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点开了手机的定位记录——昨天晚上十点到十一点,老馆长的手机从博物馆出发,到过龙都老城区的“墨巷”,然后又回到了博物馆后院,最后定位停在了防空洞的密室里。
“墨巷?”林锐愣了一下,“那地方我知道,在龙都老城区,全是老四合院,去年还拆了一部分,听说要建商业街,怎么会跟墨府有关?”
“墨府旧址,就在墨巷深处。”沈策收起手机,把骨片小心地放进证物袋,“特殊事件调查局的档案里有记载,墨巷原本叫‘墨家巷’,清末的时候才改的名,巷尾那座废弃的四合院,就是当年墨府的正门。”他看了一眼手表,凌晨四点半,天快亮了,“现在就去墨巷,天亮前或许能找到点线索。”
林锐点点头,刚要跟着沈策走,石桌头一看,石桌的桌腿上有个不起眼的按钮,刚才放骨片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紧接着,密室的墙面开始震动,右侧的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通道,通道里飘出一股更浓的土腥气,还夹杂着淡淡的霉味。
“还有暗门?”沈策掏出枪,打开保险,用冷光灯照向通道,“里面好像有东西。”
林锐凑过去一看,通道里铺着青石板,石板上有不少脚印,有的是新的,有的已经积了灰。通道尽头隐约能看到一扇木门,门帘是褪色的蓝布,上面绣着个“墨”字,跟骨片上的一模一样。
“进去看看。”沈策率先走进通道,林锐跟在后面,青石板踩上去“咯吱”响,像是随时会碎。走了约莫十几步,突然听到木门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翻东西。
沈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慢靠近木门,猛地掀开布帘——里面是个小房间,房间里摆着一张木桌,一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幅残破的字画,画的是一座城池,城池周围有八条线,跟青铜函里的地脉图一模一样。桌子上放着一个青铜盒子,盒子是打开的,里面空空如也,旁边还放着一个青花瓷瓶,瓶身上有个裂纹,像是刚被打碎过。
而房间的角落里,蹲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风衣,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正凑在灯光下看。
“不许动!”沈策大喝一声,枪口对准那人。
那人慢慢转过身,林锐的瞳孔骤然收缩——是鬼市的那个摊主!枯瘦的脸,凹陷的眼窝,嘴唇干裂,左手无名指上那道裂痕,跟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又是你们。”摊主的声音沙哑,像是砂纸磨过木头,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枚跟石桌上一模一样的骨片,“看来,林先生果然是有缘人。”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在鬼市卖青铜函?老馆长是不是你抓走的?”林锐连珠炮似的问,他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发白——如果摊主跟老馆长的失踪有关,他绝不会放过对方。
摊主笑了笑,笑声里满是苦涩:“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手里有四枚骨片,我手里有一枚,还差三枚,就能拼成完整的地脉骨符了。”他把骨片放在桌上,推到林锐面前,“老馆长没有被抓,是他自己躲起来了,他怕被‘影阁’的人找到。”
“影阁?”沈策皱起眉,“那是什么组织?”
“一个专门找地脉骨符的组织,几十年前就存在了,他们想拿到骨符,控制龙都的地脉,为非作歹。”摊主的声音沉了下来,“我是墨家的守护者,世代守护地脉骨符的秘密,老馆长也是守护者之一,我们一直在找有缘人,能集齐骨符,组止影阁的人。”
林锐愣住了:“有缘人?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身上有‘地脉气’。”摊主指着林锐的胸口,“你是不是从小就容易手脚冰凉?是不是能感觉到古物的‘情绪’?比如看到残破的文物,会觉得难过?”
林锐心里一震——确实,他从小就手脚冰凉,冬天更甚,而且修复文物的时候,总能感觉到文物的“状态”,比如修复一件破碎的陶罐,会莫名觉得心慌,像是能感受到陶罐破碎时的震动。老馆长之前说过,这是“文物缘”,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什么缘分,是地脉气。
“地脉气是墨家守护者的标志,只有拥有地脉气的人,才能安全使用地脉骨符,不会被骨符的寒气反噬。”摊主继续说,“去年邙山古墓里的盗墓贼,就是影阁的人,他们想找骨符,结果被骨符的寒气反噬死了,我当时在墓里,看到你在修复文物,就知道你有地脉气,所以这次在鬼市,故意把青铜函卖给你。”
沈策的枪口还是对着摊主:“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老馆长现在在哪?”
摊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墨卫”二字,递给沈策:“这是墨家守护者的令牌,老馆长也有一块,你可以去博物馆的老馆长办公室找,他的办公桌抽屉里,有个暗格,里面就有令牌。至于老馆长的位置,我只能告诉你,他在龙都的‘地脉眼’附近,地脉眼是龙都地脉的中心,也是影阁最想控制的地方。”
“地脉眼在哪?”林锐追问。
摊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具体位置,只有集齐八片骨符,拼出完整的地脉图,才能找到地脉眼。现在影阁的人已经拿到了子庚卣,他们肯定会去墨府旧址找骨片,我们得赶在他们前面,找到剩下的三枚骨片。”
就在这时,通道里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塌了。摊主脸色一变:“不好!影阁的人来了!他们肯定是跟踪我们来的!”
沈策立刻跑到通道口,用冷光灯照过去,只见通道的青石板已经塌了一半,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正从外面往里冲,手里拿着电击棍,脸上戴着黑色的面罩。
“快走!从后门走!”摊主拉起林锐,往房间的后面跑,那里有个小窗户,窗户外面是防空洞的后院,长满了杂草。
沈策对着冲进来的人开了一枪,子弹打在地上,溅起一串火星,逼退了那些人。他跟着摊主和林锐爬上窗户,跳了出去,落在杂草丛里,溅起一身泥。
“往墨巷跑!”摊主大喊一声,率先往前跑,林锐和沈策跟在后面,身后传来脚步声和叫喊声,影阁的人追上来了。
凌晨的老城区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墨巷离防空洞不远,跑了约莫十分钟,就看到了巷口的路牌,上面写着“墨巷”两个字,油漆已经掉了一半。巷子里全是老四合院,墙头上长满了杂草,有的院门是开着的,有的已经用木板封死了。
“进那座四合院!”摊主指着巷尾的一座四合院,院门是朱红色的,上面的铜环已经生锈,门楣上刻着个“墨”字,跟布帘上的一样。
三人冲进四合院,摊主反手关上院门,用一根木棍顶住。四合院的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正中央有一棵老槐树,树干很粗,需要两个人才能抱住,树枝上挂着个破旧的鸟笼,风吹过,鸟笼“吱呀”响。
“骨片藏在老槐树的树洞里。”摊主跑到槐树下,用手敲了敲树干,树干上有个不起眼的树洞,被杂草挡住了,“我之前来过这里,把骨片藏在了里面,影阁的人肯定还没找到。”
林锐蹲下身,拨开杂草,果然看到了树洞,他伸手进去摸,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个青铜盒子,盒子上刻着跟骨片一样的“回”字纹。
“打开看看!”沈策凑过来,警惕地看着院门,外面传来了撞门的声音,影阁的人快进来了。
林锐打开青铜盒子,里面果然有一枚骨片,跟之前的几枚一模一样。他刚把骨片拿出来,骨片突然发出一阵银光,跟其他几枚骨片产生了共鸣,石桌上的骨片也开始发光,几枚骨片的光芒连成一条线,指向四合院的西厢房。
“西厢房里还有骨片!”摊主兴奋地说,“快过去!”
三人冲进西厢房,房间里积满了灰尘,摆着一张木床,一个衣柜,还有一张梳妆台。骨片的光芒指向梳妆台,林锐走过去,拉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红色的锦盒,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骨片,还有一张泛黄的纸,纸上用毛笔写着几行字,是老馆长的笔迹:
“锐儿,当你看到这张纸时,我已去地脉眼。影阁欲用子庚卣打开地脉眼,控制地脉,若他们得逞,龙都将陷地震之灾。骨片共八枚,现已有六枚,剩下两枚分别在‘古祭坛’和‘洛水桥’。切记,骨符不可落入影阁之手,你是唯一能阻止他们的人。”
林锐的眼睛红了,老馆长一直把他当亲儿子看待,现在为了保护地脉骨符,独自去了地脉眼,肯定很危险。
“古祭坛不就是博物馆的地下三层吗?”沈策突然说,“之前我们去地下三层,看到了石门,需要子庚卣才能打开,看来第七枚骨片就在石门后面。”
“那洛水桥呢?”林锐问,他没听过龙都有洛水桥。
“洛水桥在龙都的老城外,是座石拱桥,建于明代,后来因为洛水改道,桥就废弃了,现在只剩下桥墩。”摊主解释说,“那里是龙都的地脉支流经过的地方,肯定藏着最后一枚骨片。”
外面的撞门声越来越响,院门快要被撞开了。沈策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外面,影阁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至少有十几个。
“我们得赶紧走,这里待不了多久了。”沈策说,“先去博物馆的地下三层,找到第七枚骨片,再去洛水桥找最后一枚,然后去地脉眼找老馆长。”
摊主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青铜短刃,递给林锐:“这是墨家的‘墨刃’,能砍断普通的金属,你拿着,防身用。”
林锐接过墨刃,刃身很轻,却很锋利,刀柄上刻着“墨卫”二字。他握紧墨刃,心里有了点底气。
三人从西厢房的后窗跳出去,外面是一条窄巷,通向老城区的主干道。他们沿着窄巷跑,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影阁的人被甩在了后面。
天已经亮了,路上开始有行人,卖早点的摊子已经摆了出来,飘着油条和豆浆的香味。林锐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一阵恍惚——刚才还在跟影阁的人拼命,现在却像没事人一样走在大街上,要是没有地脉骨符,没有影阁,他现在应该在博物馆里修复文物,跟老馆长讨论金文的写法。
“别走神。”沈策拍了拍他的肩膀,“影阁的人肯定还在找我们,我们得尽快赶到博物馆,找到第七枚骨片。”
三人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博物馆。路上,林锐把老馆长的纸条递给沈策,沈策看完后,脸色凝重:“地脉眼如果被影阁控制,龙都真的会发生地震,而且是大地震,到时候会有很多人伤亡。我们必须尽快集齐骨片,阻止他们。”
出租车到了博物馆门口,门口的警戒线还在,几名警察守在那里。沈策亮了证件,带着林锐和摊主走了进去。老陈看到他们,赶紧跑过来:“沈警官!你们去哪了?刚才有一群黑衣人来博物馆闹事,说要找什么骨片,被我们赶跑了。”
“那些是影阁的人。”沈策说,“老陈,你带几个人守在博物馆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尤其是穿黑色西装的人。我们去地下三层,找到第七枚骨片。”
老陈点点头,立刻去安排人手。三人来到地下二层的设备间,打开通往地下三层的铁门,沿着楼梯往下走。楼梯里的霉味更浓了,墙壁上有不少水珠,滴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走到楼梯尽头,那扇巨大的石门出现在眼前,门上的云雷纹和饕餮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石门的正中央,那个跟子庚卣底部吻合的凹槽里,有一些新鲜的划痕,像是刚被撬动过。
“影阁的人已经来过这里了,幸好他们没有子庚卣,打不开石门。”沈策松了口气,“现在我们需要找到子庚卣,才能打开石门,拿到第七枚骨片。”
林锐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老馆长的手机,点开相册,里面有一张子庚卣的照片,照片上的子庚卣底部,有一个小小的标记,像是个“庚”字。他把照片递给沈策:“老馆长之前说过,子庚卣的底部有个暗格,里面藏着打开石门的秘密,或许不用子庚卣本身,只要找到暗格的钥匙,就能打开石门。”
沈策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照片,子庚卣的底部确实有个小小的标记,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走到石门前,用手指摸了摸凹槽,凹槽里有个跟标记一样的凸起,像是个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