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雨总来得猝不及防。刚把南营的药材核对完,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打在油布上噼啪作响。楚景渊将我护在披风下往回走,望潮抱着个装着新采草药的竹筐,小跑着跟在旁边,裤脚溅得全是泥点。
“娘,李大夫说你肚子里的弟弟在长骨头呢,是不是跟我一样爱爬树?”望潮仰着脸问,雨水顺着他的额发往下淌,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曜石。
我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说不定是妹妹呢,妹妹就爱乖乖坐着看哥哥爬树。”
楚景渊突然停下脚步,披风将我们裹得更紧了些:“明天让李大夫再来看看,最近你总说累,得仔细些。”他的指尖划过我腰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药材清点的事让学徒去做,你乖乖在帐里歇着。”
“知道了。”我嘴上应着,心里却盘算着明天得去东营看看新到的种痘器械——那些玻璃针管是波斯工匠按图纸改良的,得亲自试过才放心。
回到帐中,李大夫果然已在等候,药箱打开着,里面的听诊器还带着余温。“夫人脉象有些沉,”她扶着眼镜,手指搭在我腕上,眉头渐渐蹙起,“奇怪,这脉象……”
“怎么了?”楚景渊立刻紧张起来,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剑柄上,仿佛随时要拔剑对付看不见的威胁。
李大夫没说话,换了个姿势再诊,半晌才抬起头,眼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夫人……您这是双脉!是双胞胎!”
“双、双胞胎?”我愣在原地,手猛地覆上小腹,那里平平坦坦的,竟藏着两个小生命,“可、可我没觉得特别沉啊……”
“这就对了!”李大夫激动得眼镜都滑到了鼻尖,“两个小家伙乖着呢,没怎么折腾你。不过往后可得更当心,双胎费力,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跑东跑西了。”
望潮突然跳起来,抱住我的腰就往上蹭:“我要有两个弟弟了?还是两个妹妹?或者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小手在我肚子上轻轻拍着,“你们好呀,我是哥哥望潮!”
楚景渊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狂喜,再到浓浓的担忧,最后定格成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他伸出手,想去碰我的肚子,又怕力道重了,指尖在半空悬了半天,才轻轻落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两个……”他低声重复着,声音里带着颤音,“得再打张婴儿床,不,得打两张。还有小衣服,得做双份……”
“先别想这些。”李大夫拿出早就备好的安胎药,“最重要的是静养!夫人,您可不能再去巡营了,东营西营都得让别人去,您要是累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看着楚景渊眼里的坚持,终究点了点头:“好,我不跑远,就在帐里看图纸总行了吧?”
可哪能真的闲住。第二天一早,东营就派人来报,说玻璃针管出了点问题——有几支抽拉时漏药。我终究还是坐不住,让楚景渊备了辆马车,慢悠悠往东营去。
车刚到营门口,就见几个波斯工匠围着器械箱发愁,其中一个正是卡里姆的首席工匠哈桑。“这玻璃太薄了,”他操着生硬的汉话,手里举着支漏药的针管,“按图纸做的,还是不行。”
“我看看。”我接过针管,对着光仔细瞧,发现接口处有细微的缝隙,“不是薄,是接口角度不对,得再磨钝半分,让橡胶塞能卡得更紧。”我拿起笔,在图纸上画出修改的角度,“这样试试,应该能解决。”
哈桑看着图纸,眼睛瞬间亮了:“楚夫人真是天才!我们琢磨了三天都没想明白!”
望潮在一旁举着个修好的针管,学着我的样子往里面推药水:“娘,这个不漏了!像不像你给人打针的样子?”
“像!”我笑着摸他的头,忽觉小腹传来一阵轻颤,比往常更明显些,像是两个小家伙在互相推搡,“看来他们也觉得哥哥做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