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苏湄带着几个学徒匆匆跑进来,手里举着封信:“京城来的急信!吏部尚书被弹劾了!”
信是老木匠写的,字迹龙飞凤舞,却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百姓把你们种痘的账本、疫区的新屋图、孩子们的笑脸画,全送到了御史台!御史大人一看就炸了,当场就参了吏部尚书一本,说他扣着药材不发,是草菅人命!藩王们也慌了,纷纷说要支持你们的‘新医政’……”
我看着信,突然想起刚到疫区时,那个瞎眼老婆婆说的话:“官老爷都是来送终的。”现在想来,或许不是他们不想活,是没人给他们活的希望。
“他们终于明白,”楚景渊把信折起来,塞进怀里,“我们要的不是权力,是让这些被遗忘的人,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望潮举着一束刚摘的野花跑过来,花茎上还带着泥土:“娘,你看!这里的花开了!”
那些花是紫色的,小小的一朵,却开得极艳,在瘴气里像星星一样亮。我突然明白,所谓新时代,不是推翻旧的,而是让那些被旧时代抛弃的,重新站起来。
“苏湄,”我转身对她说,“把我们在疫区的记录整理一下,尤其是孩子们种痘后的情况,还有开垦的土地面积,都记清楚。”
“要送回京城吗?”苏湄问。
“不。”我望着远处正在田埂上劳作的病人,他们虽然动作缓慢,却每一步都踩得很稳,“要让所有像南疆这样的地方都知道,有这样一种活法——不靠天,不靠官,靠自己的手,也能挣来好日子。”
楚景渊突然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全是茧子,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暖。“我们开创的,从来不是某个人的时代,”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所有人的。”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不是禁军,是几个穿着布衣的人,骑着瘦马,背上背着包袱,老远就喊:“楚夫人!楚将军!我们是从北边来的,听说你们这里能治病,还能种地,我们也想加入!”
望潮欢呼起来,举着野花往那边跑:“来呀!我们这里有新屋子!”
我看着那些风尘仆仆的人,又看了看医棚外晾晒的草药、田埂上的新苗、孩子们的笑脸,突然觉得,吏部尚书的弹劾、藩王的算计,都成了过眼云烟。
因为新时代的种子,已经在这里扎了根。它不需要金銮殿的册封,不需要龙椅的加持,只需要有人肯弯下腰,和土地说话,和病人握手,和绝望的人说一句:“你不是一个人。”
楚景渊从怀里掏出那封弹劾吏部尚书的信,用火折子点燃,火苗舔舐着信纸,映红了他的脸。“旧的,该烧了。”他说。
灰烬被风吹向远方,落在新翻的土地上,像给种子施肥。我知道,这不是结束。北边的人来了,南边的人也会来,总有一天,这些小小的种子会连成一片,把瘴气吹散,把绝望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