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余波(2 / 2)

悔恨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悔自己为何没有更严厉地管教他?悔自己为何一次次纵容他的任性?悔自己为何没能早早看清他身边那些豺狼的嘴脸?更悔…为何生在帝王家?这看似无上的尊荣,最终却成了勒死她骨肉的绞索。

窗外,雨声淅沥。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铅灰色的天空,短暂地照亮了她死寂的面容。她眼中最后一点微光也熄灭了。活下去?在这冰冷的囚笼里,背负着教子无方的骂名,忍受着丧子之痛的无尽煎熬,日复一日地回忆着儿子的惨死…不,她做不到。

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解下腰间的素色衣带。那带子很长,很结实。她站起身,环顾这间囚笼般的小室。目光最终定格在房梁那根最粗的横木上。她搬过冰冷的脚踏,踩了上去。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绝望。

衣带绕过横梁,打了一个死结。她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紧握的、那个小小的、已经褪色的布偶,将它小心地放在脚踏上。然后,她踮起脚尖,将脖子伸进了那个冰冷的环扣里。

“佑儿…娘…来陪你了…”

脚下一蹬。

简陋的宫室,重归死寂。只有窗外连绵的雨声,仿佛在为这对母子,也为这帝王之家无法避免的悲剧,奏响最后的挽歌。她的尸体被发现时,身体早已冰冷僵硬。没有遗言,只有那个孤零零躺在脚踏上的旧布偶。李世民闻报,沉默良久,最终只疲惫地挥挥手:“以…嫔礼收敛,葬于妃陵之外。”她终究,没能回到那个象征着她曾经荣耀的地方。

东宫,承恩殿。

李承乾站在窗前,看着檐下连绵的雨帘。王林低声禀报着阴嫔自尽的消息。他没有回头,只是放在窗棂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李佑死了。阴嫔也死了。一场由愚蠢和凶残点燃的叛乱,最终吞噬了两条性命,也彻底撕裂了一个母亲的心。曾经鲜活的、带着各种缺点和欲望的人,转瞬间就化为冰冷的尸体,消失在权力的漩涡里。

“强大…”李承乾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是手握生杀予夺的王权?是麾下千军万马的武力?还是…像父皇那样?”他眼前浮现出李世民接到李佑死讯时,那一瞬间难以掩饰的痛楚与疲惫,以及随后强行压下的帝王威严。“在至亲背叛、骨肉相残的痛苦深渊里,依然要挺直脊梁,背负着整个帝国的重量,在困境中忍辱负重,继续前行…这才是真正的强大吧?”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寒意。权力的巅峰,亦是孤独的悬崖。高处不胜寒。

“殿下,武家二娘子求见。”内侍的通禀打断了他的思绪。

“请她进来。”李承乾收敛心神,转身回到案几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