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余波(1 / 2)

太极宫,立政殿偏殿。

“陛下!陛下开恩啊!”阴妃披头散发,哭得肝肠寸断,匍匐在冰冷的地砖上,死死抱住李世民的腿,“佑儿…佑儿他是被奸人蒙蔽了啊!求陛下饶他一命!臣妾愿代他去死!陛下!看在臣妾伺候您多年的份上…求您了!”她额头磕得鲜血淋漓,状若疯癫。

李世民看着脚下这个曾经温婉动人的女子,此刻形如枯槁,心如死灰。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更多的是帝王的决绝。他缓缓地、坚定地抽回了自己的腿。

“朕…给过他机会。”他的声音疲惫而沉重,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弑师大罪,天地不容。朕饶了他,如何向死去的权万纪交代?如何向天下臣民交代?如何…向朕心中的法度交代?”他转过身,背影在烛光下显得异常萧索,“带下去。”

两名内侍面无表情地上前,架起哭得昏死过去的阴嫔,拖出了大殿。凄厉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宫殿中久久回荡,最终消散在无边的寒意里。

东宫。

李承乾默默听完内侍的禀报,神色复杂。他走到窗前,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李佑的愚蠢、凶残和最终的结局,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他想起那个从小一起长大,却总是带着嫉妒和敌意看着自己的五弟。他曾厌恶李佑的跋扈,也曾可怜他的愚蠢。如今,一切尘埃落定。

“殿下…可要为…五皇子求情?”身边的心腹太监王林小心翼翼地低声问。

李承乾沉默良久,最终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晚了。他踏出那一步时,就再无回头路。弑师…这是父皇的逆鳞,也是朝廷的底线。本王…无能为力。”他闭上眼,仿佛还能闻到野狼峪那浓重的血腥气。优柔寡断,一步错,步步错,最终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李佑,用自己的性命和母亲的余生,为所有皇子,上了最惨烈、最血腥的一课。

齐州的血腥气息尚未散尽,长安的寒风,似乎更加刺骨了。

阴冷的雨丝,如同上苍无声的泪水,缠绵地笼罩着长安城。齐州叛乱平定、李佑伏诛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朝堂上激起短暂的涟漪后,迅速沉入冰冷的水底。然而,在深宫之中,那血腥的余波仍在无声地蔓延。

掖庭宫最偏僻的一隅,一处几乎不见天日的简陋宫室。阴嫔枯坐在冰冷的床榻上,形容枯槁,双目空洞,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华丽的宫装早已褪下,换上了一身粗糙的素服。案几上,放着一道冰冷的圣旨——赐死庶人李佑,以庶人礼下葬;褫夺其母妃位,降为嫔,迁居冷宫。

她没有哭,眼泪早已在得知儿子死讯的那一刻流干了。脑海里反复闪过的,是李佑襁褓中粉嫩的笑脸,是他蹒跚学步时的憨态,是他第一次奶声奶气喊“母妃”的模样…这些温暖的碎片,最终都被野狼峪那冲天而起的血光,被儿子身首异处的惨烈画面无情地撕碎、覆盖。

“佑儿…我的佑儿…”她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发出破碎的气音。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案几上一个小小的、粗糙的布偶,那是李佑幼年最心爱的玩具,被她偷偷藏了起来,带到了这绝望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