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李治的话音未落,合浦公主一直强忍的恐惧和委屈瞬间爆发出来。她再也控制不住,小嘴一瘪,豆大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滚而落,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她猛地扑到离她最近的兕子身上,小小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剧烈颤抖着,声音破碎而绝望:“我不去!兕子姐姐!我不去吐蕃!我不喂秃鹫!我要母妃!我要回家!哇啊啊啊——!”
兕子看到一向活泼开朗的合浦妹妹哭得如此凄惨,也被吓住了,小脸发白,手足无措地抱着合浦,也跟着红了眼圈,语无伦次地安慰:“合浦…合浦不哭…不去…我们不去…”
“九弟!”李承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声低喝如同惊雷,打断了李治添油加醋的恐吓,也震住了两个妹妹的哭声。他目光严厉地看向李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道听途说,危言耸听!身为皇子,不知谨言慎行,反而在此肆意渲染,惊扰妹妹,成何体统!”
李治被兄长严厉的目光看得一缩脖子,脸上那点得意和促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惶恐和一丝委屈,小声嘟囔:“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嘛…”
李承乾不再理会他,大步走到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的合浦面前。少女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兕子怀里,哭得浑身颤抖,像一只被暴雨淋透、惊恐万分的雏鸟。那双含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未知蛮荒之地最深的恐惧和对被抛弃命运的无助绝望。
一股混杂着心疼、愤怒与保护欲的情绪涌上李承乾心头。他蹲下身,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擦去合浦脸上汹涌的泪水。他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能抚慰人心的沉稳力量:“合浦,莫怕。抬起头,看着大哥。”
合浦抽噎着,怯生生地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
“听着,”李承乾直视着她惊恐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如同最坚实的承诺,“只要大哥还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去那苦寒之地和亲!我大唐的公主,金枝玉叶,岂是那等化外番邦可以觊觎的?此事,大哥为你做主!”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强大力量。合浦的哭声渐渐小了,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她看着兄长坚定而充满保护意味的眼神,心中的惊涛骇浪仿佛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堤岸。
李承乾伸出手,将哭软了身子的合浦轻轻抱起。少女很轻,像一片羽毛。他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如同幼时哄李绪一般,轻轻拍着她的背。然后,他另一只手牵起还在发懵的兕子。
“走,大哥带你们去亭子里吃新做的蔷薇花糕,喝甜甜的酪浆。”他的声音恢复了温和,仿佛刚才的雷霆之怒从未发生,只留下令人心安的力量,“至于吐蕃…哼,”他抱着合浦,牵着兕子,转身走向凉亭,只留给李治一个冷峻挺拔的背影,和一句随风飘来的、带着冰碴子般寒意的话语,“自有大哥去与他们分说!”
李治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兄长抱着妹妹们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片依旧绚烂夺目的蔷薇花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春日暖阳也驱散不了半分。
次日清晨,太极宫两仪殿。巨大的鎏金蟠龙柱撑起恢弘的殿宇,文武百官依序肃立,气氛庄严肃穆。然而今日的朝会,却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凝重之下。吐蕃大相禄东赞的再次到来,以及他代表松赞干布提出的“诚心求娶大唐公主,永结甥舅之好”的请求,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