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喜欢便好,稍后让人包些新茶给您带回去。”李承乾笑道。
两人寒暄几句,品着香茗。长孙无忌放下茶盏,脸上的笑容收敛,声音压低了几分:“殿下今日好雅兴。只是…这宫里的风,怕是要变了。”
“哦?”李承乾神色不变,又啜了一口茶,“舅舅何出此言?孤近日在孙真人调理下,颇觉神清气爽,倒未觉有何不妥。”
长孙无忌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殿下切莫掉以轻心。魏王那边…近来动作频频,颇不寻常。”
李承乾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四弟?他又在折腾什么?无非是吟诗作赋,结交些文人墨客罢了。他素有才名,此举也属平常。”他想起李泰在诗会上也偶有露面,确实以文会友居多。
“结交文人墨客?”长孙无忌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若只是寻常清谈倒也无妨。可殿下可知,他近来频频出入的,并非寻常诗会,而是以孔颖达、颜师古为首的大儒讲经之所?接触的,多是寒门出身的饱学之士,以及一些…在朝中颇有清望、却对现行政策颇有微词的老臣?”
李承乾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长孙无忌继续道:“更值得警惕的是,他府中幕僚,近来与吴王府走动颇为密切。吴王殿下虽看似安分守己,深居简出,但殿下莫忘了,他身后站着谁?是前朝的血脉!是弘农杨氏的底蕴!李恪此人,心思深沉,绝非池中之物!臣担心…魏王此举,名为结交文士,实为收买人心,积蓄力量!更恐…他与吴王暗中有所勾连,图谋不轨!”
亭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琴音已歇,只有风吹柳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微弱的蝉鸣。李承乾脸上的闲适之色渐渐褪去,眼神变得深邃。他慢慢放下茶盏,指尖在光滑的杯壁上轻轻摩挲。
“舅舅的意思是…四弟他,贼心不死?还想…更进一步?甚至…拉拢三弟?”李承乾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冰棱般的寒意。
“不得不防啊,殿下!”长孙无忌语重心长,“前有曼陀罗投毒,后有甘露殿遗书风波…桩桩件件,看似指向不同,实则都围绕着东宫!殿下虽得药王相助,身体渐安,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陛下虽圣明,然…”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帝心难测,尤其在涉及皇子争斗时。
他压低声音,带着强烈的警示意味:“臣以为,殿下当下,除却调养身体、勤修政务外,当务之急,是加强东宫宿卫!尤其是殿下您身边的近身护卫!必须选拔真正忠诚可靠、武艺超群、心思缜密的心腹死士!人数不必多,但务必精!要能如臂使指,关键时刻,可挡明枪暗箭,护殿下周全!切不可再给宵小可乘之机!”
长孙无忌的话,如同重锤,敲在李承乾的心上。他想起孙思邈发现的曼陀罗,想起甘露殿里父皇那充满猜忌的眼神,想起渭水河畔那封遗书带来的暗流…舅舅的担忧,绝非空穴来风。李泰的“文雅”,或许正是他新的伪装。而李恪…这个一直低调隐忍的弟弟,就像潜伏在阴影中的猎豹,谁也不知道他何时会亮出獠牙。